我怕死。就像害怕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不知道会突然面对怎样的妖魔鬼怪,因未知而胆怯。
我曾跟着船在海上航行,那是一艘很大的货船。我在甲板上看海,风和日丽的好天气,海面依旧不平静。朋友说海上没有波浪,只有涌。一个个深绿色的涌,从海底从四面八方涌来,没有任何浪花,看不到任何边界。
在无穷大的海和宇宙中,人和海中一粟或者一只蝼蚁并无区别。这些暗涌纵横交错,瞬间就可把人吞噬,不留一点存在过的痕迹。这样平静的海,也是如此可怕!
直到我战战兢兢回到房间,触摸着坚实冰冷的墙壁,双腿的力量终于渐渐恢复。我听着隆隆隆的马达声,感觉大船就像一片柔弱的叶子,被不断拉扯,却始终前行。
人的躯体实在渺小而微弱,但是人的欲望却大过天空。高山,草原,荒漠,海洋,甚至太空,无一处不留下人类征服的呐喊声。世界是无穷的,人的欲望也是无穷的。
“我们仿佛走一条无尽长的路程,游一所无穷大的园子,对于我们就永无止境——巴金”
这条路有时长满荆棘,有时开满玫瑰,有时给你苦涩的黄连,有时赐予甜蜜的酒酿。我们出生了,活下来,沿着这条路行走,尝到酸甜苦辣,万千滋味。
前路,是惊?是喜?无法预料。只有一点,它一定和走过的路都不同。贪生因为还有希望,好好活是生命的本能。
但有时候,我不怕死。是的,是有时候。死不就和睡着一样,什么凡尘扰扰,什么俗事庸庸,都彻底平静。归于大地,归于尘埃,是生命的永久安息,是所有生命的大团圆。
“一个人出生了,这就不再是一个可以辩论的问题,而只是上帝交给他的一个事实。上帝在交给我们这件事实的时候,已经顺便保证了他的结果,所以死亡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史铁生”
我第一次理解死,因为姥爷的离逝。他和睡着一样,躺在床上,摆脱疾病的折磨,脸上是安详的神色。我知道他再也不能醒来,但只要能看得到,触摸得到,我都觉得他还在。
好多天后我回到家里,看到空空的床铺,还是觉得,他只是出去玩了,一会还会回来。我不知道有没有灵魂,但我愿意相信灵魂的存在,有一天,所有人终会团聚。即使没有,只要我们活着,他还会存在。死是生命的另一种形态。
生和死是生命的两端。可是生死是不由人控制,所有的生死,要谈论的不过是怎样活着。人是自然的产品,难脱动物的脾性,可人与动物不同,衣食足,仓廪实,人还要寻求心灵的自由和安宁。
“科学家说我们就归于毁灭了,再也不能重走这段路;主张灵魂不灭的人以为来日方长,这条路我们还能走几千遍。将来的事,谁去管他,也许这条路有一天也归与毁灭,我们还是今天有路今天走吧!最要紧的是不要闭着眼睛,朦胧一一生,始终没有看清世界。——梁遇春”
是呀,生命于世本就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即使不能清楚明白,也要认真的走下去,才不辜负“人生”二字。所以古人说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读书读的不仅仅是书,还有前人的思索,今人的感悟。我喜欢卢梭的《瓦尔登湖》,可是我们怎么逃离生活,又去哪里寻找一个瓦尔登湖呢?红尘种种,是爱也束缚,倒是陶渊明说的明白“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最近读《王阳明》,先哲将龙场悟道归于八字“吾性自足,不假外求”这与“心远地自偏”又有异曲同工之妙。
读书是对心灵的修炼,也是享受自由的必经之路。我喜欢这句话:读书人心灵的富足是千金不换的财富。焦虑的时候,就先读点书,给头脑先富足起来。
没有人纯粹为自己而活,我们有家人,有朋友,有社会责任,我一直认为人必先先承担生活的责任,才能享受生活的自由。即使如此,你的心灵依旧由你自己掌握。
我喜欢旅行,喜欢看旅途中的陌生人和窗外的风景,在狭小的空间里,谁也不认识谁,不必奉承不必敷衍,因为陌生而显得真诚。总会碰到一些有趣的人,听他们讲诉不同的人生故事,仿佛自己的人生也变的丰富起来。有时候遇到这样一些人,他们穿着得体,待人和气,连教育孩子也轻声细语。他们并不是生的多么漂亮,却总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有些人是天生的,大部分人是历经生活种种磨砺,最终才能坦坦荡荡与生命达成某种和解。他们真是生活中幸运的人!
生活当然比旅行复杂的多。
生活不是玛丽苏言情剧,没有人该做你的霸道总裁。有甜蜜,有争吵,有冷战,有忍耐,有宽恕,有成长,埋怨和抗拒比承认和面对容易多。你既不是王子、公主,人生也不是话剧舞台。一生沉醉在虚假的梦里,才是白白错付。
我第一次看到儿子赤裸柔嫩的小身体时,全完忘记了刚刚的撕心裂肺的疼痛,那种全身心的喜悦,是从未有过的美好体验。之后我陪着他一天天长大,看着他站立、行走、牙牙学语,日益让我幸福和满足。
唯一的遗憾,看着孩子们的成长,不得不感叹时间飞逝。我常常照着镜子仔仔细细的观察,还好还好,没有皱纹也没有白发。还有足够的时间去美,去爱,去赋予和接受。
翻看旅行的旧照片,景区游人如织,风景如烟如雾,倒是高速路下面的油菜花开的绚烂,在脑海中更加鲜明。美好,往往出于意外。
人生这场旅行,目的地虽只有一个,庆幸的是每一程都有不同风景。宇宙那么大,唯有一个小小的我。愿我们活的舒适,活的充盈,活的心安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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