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恋

没想到，我竟然会开始抽烟。

没想到，我抽烟竟不是因为好奇，而是因为一个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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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晚上，我约丁柠去酒吧，他答应了。

酒吧的门前闪着彩色的霓虹灯，“Tender Is The Night”——“夜色温柔”。

“那天晚上，我跟她一起回家的时候，夜色就特别好。”我说。

丁柠正在拆水烟的烟嘴，听到我这句话，突然停了下来。“谁？”他问。

“徐婉，实验班的。”我说。

丁柠眼前一亮，吐了一口烟圈，问：“好久没听你提起她了。怎么最近又搭上了？”

“校运会。”我说，“我跟她一起做大海报的。”

“都高三了，还有心情做这个啊。”

“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大概是太闲了。没想到一去就在团委办公室里遇到了她。”我说着，拆了个烟嘴放好，“当时跟她打了个招呼，然后就约到一组去了。”

“后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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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就几乎天天和徐婉见面。

下午在团委办公室忙完了，就一起回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高考的事情。和她聊天的感觉太舒服了。那段日子，我每天都巴不得快点放学。

我认识徐婉，是高一在分实验班的那场考试上。考场上，按照排名，她坐在我前面。

不知为何，那八场考试我总是跟她前后脚到教室，无论如何都能碰上。因为徐婉本身是个挺开朗的女孩子，在碰见了三四次之后，我们便开始聊起起考题。

听她跟我讲题，我渐渐有些上瘾。我喜欢她那股聪明劲儿，也喜欢她清澈的声音。

可惜那次考试，我还是没能上实验班。就差那么一分。

高二的时候，我偶尔会在食堂里看到徐婉。她总是一个人。

我们似乎一相遇，就有种神秘的默契。她刚打完饭出来，而我就站在这一队伍的中央。她每次见到我都会打招呼。但是等我打完饭之后，就找不到她了。

在连续遇到她三次一个人吃饭之后，我终于鼓起勇气，11点半发了条私信给她：“今天中午要不要约饭？”过了几秒，她回道：“不巧，我书落家里了，今天得回家一趟。”

我不死心，下星期又问了她一次，她回：“今天朋友约我去她们宿舍偷吃外卖，你要是早点跟我说就好啦。”

这两次下来之后，我再也没有尝试第三次“早点跟她说”。我心里期待着她主动约我，后来也没有。

所以自那以后，我们好久没有新的交集。听说她搬了家，离学校近，中午再也没留在学校吃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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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久不见，你还是喜欢徐婉？”丁柠抿了一口酒，皱了皱眉头。

“我觉得我们是很像的两个人。”我说。

“怎么个像法？”

“是一种感应。”我说着，吸了一口水烟，又慢慢吐出来，“她说话做事的分寸，让人很舒服。她转发的朋友圈，我都觉得有道理。她发的那些说说，我也挺认同的。”

“这么难得啊。”丁柠突然变得有些严肃，“你还记不记得高一的时候，唐英说，她觉得你和徐婉气场相当，特别般配吗？”

我点了点头，忍不住又吸了一口。

“前一阵子她遇到你们一起从团委办公室出来，那天下午又把这话给我重复了一遍。”

我愣愣地看着丁柠，缓缓地说：“有些人，是再般配也没有用的。”

丁柠苦笑了一下，说：“你又拿腔拿调的，光在这儿想有什么用，表白去啊，说不定能成。”

我摇了摇头：“不能了。”

“怎么不能？都快毕业了，有什么关系？这么怂啊。”

我没回答，抿了口鸡尾酒，味道甜甜的，就像徐婉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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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徐婉一起做事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她是个聪明人，干净利落，又总能处处想得周到。

运动会前两天晚上，十点，徐婉在群里发消息，说自己有个新想法，现在在学校。我内心一动，跟徐婉私信说：“我刚好在附近，不然去学校找你吧。”

怕她又拒绝我，所以没等她回复，我把手机揣在兜里，套上校服就出去了。

十一月的夜晚是很冷的，我忘了戴手套，到学校的时候，手和脸都冻得通红，怎么搓都热不起来。

进了办公室，徐婉一脸惊喜，后突然责怪说：“这么冷，你连个围巾都不戴？”

我勉强克制住身体的寒战，说：“还好，不是太冷。”

“肯定很冷啊。”她笑着说，从桌上端来一杯热气腾腾的奶茶，“给你，捂捂手。我今天新买的，抹茶味，还挺好喝。”

我小心翼翼地接过，发现杯子温度刚好，并不是很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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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自己赶不上她。”我说，“她很优秀。”

酒吧里的人越来越多，丁柠透过水烟的烟雾看我，说：“你那天晚上就该说了。”

“嗯。”

“你说了？”

“算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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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徐婉离开办公室，外面的风更冷了。

我和她并排走在空荡荡的校园，两人都被冻得不太愿意说话。我几次想抓住她的手，却害怕自己太过冒失，所以忍住了。

“十点半了，估计又要被门卫的老伯训斥一通。”她说。

“不会的。我跟他熟，你放心。”我说。

徐婉莞尔一笑：“是吗？那就好。我之前来学校玩，九点半他就把门锁了。”

“你那么晚来学校做什么？”

徐婉突然转头看向我，笑了一下：“来打篮球，你信不信？”

“你还会打篮球？”

“只会定点投篮。那是高一时候的事情了。刚入学那会儿，烦恼比较多。现在就打不动咯。不过看篮球入框那一刻真是爽快。”

高一的时候……我想起了她高一跟我说过的一件事。我差点旧事重提，但又觉得十分冒失，就没说。倒是一抬头，发现今天月很明亮，便说了一句：“今天天气很好。”

徐婉抬起头，站住了脚，半晌才说了句：“是啊。”我陪她站在原地。

“你说，古时候月亮该有多么大啊，都能看到兔子和桂树。”

“月亮怎么会变小呢？大概只是古人比较浪漫吧。不过……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我小时候的月亮特别让人害怕。”我说。

“诶？我也是！”徐婉说，“我还以为就我有这种感觉。那是一种说不出的害怕，但又太神秘了，移不开目光。”说完，她突然笑着看我，月光映在了她的眼中，闪闪发亮。

“嗯。”我低低地应了一声，但早已晃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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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你就忍不住去牵她的手了？”丁柠叫了一盘瓜子，慢悠悠地嗑着。

“啊……对……”我有些不好意思，狠狠地吸了一口烟，险些被呛到，“最后她挣开了。”

“为什么？”

……

“为什么？”丁柠见我不说话，又问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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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徐婉将自己的手挣脱出来，“对不起，对不起，我……”

我本来想要道歉的，可她却比我更惊慌失措。她转过身去，捂着脸。

我站在她身后，有些懵，不知她为何要道歉。

我见她迟迟不转过身来，只得走到她面前——她眉头紧锁，满脸都是愧疚。

我说：“对不起。”

她摇了摇头：“不，不用对不起。”

“……你怎么了？”看着她一脸惶恐，我感到事情有些不对。

徐婉并没有回答，也没有看我，只是攥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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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永远也忘不了她那个眼神。”我说。

“怎么回事？”丁柠放下了拿瓜子的手。

我叹了口气：“她说她有男朋友。”

丁柠一句“卧槽”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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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事，我很想跟你说。”徐婉坐在我对面，抿了一口烈酒。

我看着她，示意她继续。

“你还记得高一的时候，我跟你说过那……出轨的事情吗？”

我点了点头，“还很介意吗？”

“不了。”徐婉平静地说，“只是，我当时挺感动的。我不过跟你发了点牢骚，没想到你隔天就带我去看电影了，看的还是爱情喜剧。”

她深吸一口气，又说道：“分实验班那次，挺可惜的。我是真的觉得可惜……乔麦，那次考场上能认识你，我很开心。这几年来，我一直没有特别交心的朋友，当时我觉得你可以是。”

我静静地听着她讲，她似乎也没有让我搭话的意思。

“你约我吃饭那几次，我其实想去的。可我不太爱让别人面对我吃饭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点不雅……但也可能是因为……要跟你吃饭吧。”

她又抿了一口酒，我发现她手有些颤抖，似乎在克制着什么，这细节竟让我自己也有些颤抖。

因为我大致猜到她接下来会说什么话了。

“我花了好久，一直在想，为什么他会出轨呢？这个问题让我夜不能寐。我虽然……虽然特别欣赏你，但是在没想清楚之前，我没有勇气……没办法撇开这件事。”她说，“我有一阵子觉得，自己当时太谨慎了。”

“高二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你。我当时想，可能就只能这样了吧，但是后来，每次偶遇你的时候，我总有种亲切感。只是我没有再前进了，除了这一回。”她低下了头，“这一回……但是我错了。”

我小心翼翼地问她：“你为什么这么……是跟现在的男朋友有什么矛盾吗？”

“不是。”她连忙答道：“只是不常见面，他在二中，寄宿生。”

我叹了口气：“徐婉……”叫完她的名字，我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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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现在说这些话，算什么啊？”丁柠冷笑一声。

“我想我明白……她大概只是觉得缺憾吧。”我说。

丁柠不屑道：“什么缺憾啊，都是给自己的贪婪找的借口，你居然还明白？果然文艺青年总是喜欢互相招惹。”

“你知不知道文青是个贬义词？”我抿了口酒。

丁柠说：“我就这么随口一说，没有指摘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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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这人，本来不相信这种默契的……”我说，“但是……总觉得遇到你的时候，都特别刚好。”

徐婉微微一笑，大概是见我放松了下来，她也不紧绷着了。

“乔麦，我喜欢过你。我们这么像，你一定感觉得到。”

没想到她这么直接。

我讶异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她——她脸上微微发红，不知是紧张，还是酒精的作用。

“我对你一直都有一种，怎么说，想关注的冲动。只可惜，我当初没下定决心告诉你，我没有答应你吃饭，没有回请你看电影。”她说，“我不知道为什么，大概……要是我们当时被分到同一班就好了。”

我点了点头。

“你也这么觉得？”她挑了挑眉，语气变得轻松起来，“乔麦，我不该做这种事，我不能跟我前男友一样。我过分了，对不起。”

“我明白。”我说：“徐婉，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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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真喜欢她啊？”丁柠笑道：“还什么都明白？”

“后来她自我检讨说，自己因为怀旧，一时乱了方寸。”我一边回想徐婉自责的样子，一边说：“我觉得不是装的。那装不出来。”

“她知道，但是没控制住。”丁柠说。

“嗯……嗨，算了。我只是觉得不痛快，找你说说。都要毕业了，这种遗憾感特别强烈。”我叹了口气。

“你还很在意啊，不然你干嘛跟我讲这个？”丁柠吸了一口烟，慢慢地吐出来。

我说：“太难撇开了。她让我感觉……特别真实。”

“你这又是夸张了，坦个白就叫真实？”丁柠说，“你们就没什么不同之处？”

“有。”我说。

“像的人不一定适合你。如果就靠这么些个感觉，其实你并没有很了解她。”丁柠又嗑起了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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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实并不算了解你。”徐婉说，“你每次转发点什么东西，我都有看。我们喜欢的音乐类型，对一些事情的想法，都不是很像。我只是喜欢你的分寸感，分寸感比爱好习惯更吸引人。这也是为什么我敢跟你说这些话。”

从方才算起，我跟徐婉已经在奶茶店聊了一个小时，她喝了半杯酒，眼神却越发清亮。

“嗯。”我看着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以后大概没有机会一起这样说话了。”

“我希望你好好的。”徐婉说，“到了大学，也可以保持联系……嗯……不，还是算了。”她说完，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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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最后说，希望我能遇到对的人。”我说。

丁柠笑了笑，将酒杯举起来，跟我的碰了一下，说：“麦子，这其实不算什么。”

我说：“嗯，确实不算什么。”

丁柠说：“我的意思是，不保持联系不算什么。”

我看着丁柠，不知道他是何用意。

丁柠咳嗽了两声，说：“酒吧这种地方，我不是第一次来。高二那年，唐英不是拍拖了嘛，从那开始，我经常一个人喝酒。虽然到现在我还和她挺熟，可我的心里一点也不好受。”

我没想到丁柠突然会提起唐英，我以为他已经放下这件事了。

“怎么……你们后来不是一直……挺好的吗？”

丁柠摆摆手，说：“人家要是想跟你在一起，早就说了。拖到现在归根结底就是不够喜欢，没有什么好愁眉苦脸的。不在一起的话，还是不见的好。那感觉真是太伤心了，伤心得都让我都回想到了孙梦渔。很奇怪，她当时居然主动来安慰我了。更奇怪的是，我居然没反感，还说给她听了。”

我举着酒杯灌了一大口，说：“我还记得初中那会儿她天天尾随你回家呢，给你缝个生日礼物，被你拒了。怎么，现在想起人家的好了？”

丁柠笑了笑：“也不是这意思。只不过，懂你的人虽然比别人了解得准确，却不一定会考虑你的感受。肯定是爱你的人，才考虑你的感受啊。”

我愣住了。

“老哥，真没想到，你心里居然这么明白。”

“为情所困嘛，哈哈，不想明白怎么行？”丁柠似乎有些醉了，嗑瓜子的眼神也迷离了几分，“可惜，我还是不够明白。”

我吸了口烟，说：“其实大家都没多大区别。”

“嗯。我又把自己套进去了。”丁柠说：“拿了人家的礼物能还，现在居然主动欠了人情，不知该怎么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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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着，丁柠的手机突然一亮，上面显示着一条消息：

“孙梦渔：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