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故事,你有在听吗?
【壹】
黎鲤收到古城寄来的包裹是在7日以后。那时她牵着女儿的手正要出门,快递的小哥摁了门铃跟隔着防盗门露脸的女子说着,有快递要人签收。问是不是黎鲤本人。她的表情有些微怔。30分钟前手机的短信提示有快递要签收,她没有想到会有那么快。她想着,片区的快递服务做的还算不错,办事效率也是极好的。思维运转,跳跃的很快。
黎鲤捏了捏小乖的鼻子,嘱咐她先回屋和芭比娃娃玩会,妈妈等会在带着宝贝出门玩。小女孩撅着嘴一步三回头的磨蹭,极不情愿的迈进了内厅。
她闪开身体,在内门与外门的间隙站定,保持戒备。伸手接过快递员递过来的文件袋。她随手掂了掂手中的文件袋子,A4大小的样子,轻飘飘的。她想不起来什么人会给她快递这个玩意。如此兴师动众。她只是好奇邮寄快递的人,他会是谁?于是开口问快递员,“知道是什么东西吗?从哪里快递过来的吗?”
“看邮戳号是从湘西那边寄来的,至于里面的东西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我们没有打开客户快递查收的权限。”
黎鲤略点了点头,示意了解。
“那没有什么事情,我就先走啦。”
“嗯,谢谢。”
听着脚步渐行渐远的声音,她神思一变,反应过来。旋即转入屋内,胳膊肘顺势一拐,带上了外门。在玄关的鞋柜处站定,深呼吸一口气,从抽屉的角落里寻起的美工刀,起手就开始裁割。她的心不安定,一种曝光于青天白日下的逼迫感让她的心跳加速度的运转。“扑通、扑通、扑通”的蹦跳着,振聋发聩,一颗红心试图破胸而出。黎鲤匀手抚住心率不齐的左心房,勉强压制心慌。
停顿的空隙。“铛”的一声,有物件垂直下落碰撞地板的声音,尖锐而又刺耳。惊扰了她的神经。她下意识的打了个冷噤。全身颤抖。
那是一把钥匙,仿古铸造的前清样式。在光洁的大理石板上打了几个滚,噼里啪啦的作响,终于消停。黎鲤蹲坐下去,拾捡在怀的钥匙,小心翼翼,奉若瑰宝。
指腹轻柔的抚在紫铜表面。有卷草花纹缠绕的前清钥匙,犹有刻意做旧的青铜痕迹,中间凹槽的字体部分是简写的字母L和L,侵染的油脂光泽,铮铮发亮。取出脖子上悬挂的那根,严丝合缝的两根钥匙,如同连体婴儿一样密不可分,像极了那时还是蜜里调油的他们。人在匙在,人亡匙亡。现如今,他生死未明。黎鲤终于不可抑制的大哭,像失去心爱玩具的小孩,无所顾忌的坐地耍赖,企图还在爱着的人能够回来。闻声而来的小乖看着眼前失态的大人,她的妈妈,急急表态,“妈妈,我想把我的小熊糖糖都给你吃,这样你就可以不用那么难过了。”
“......”
黎鲤看着肖似记忆中的脸的轮廓,渐渐长开的眼角像极了那个时候的他,眉眼弯弯。
想着人生就是一出没有演习的狗血连续剧。目送身边的人来来又去去。自己还不得不留在这里。
婴孩都知离别,凡人应当毅行。
那些被你爱过的岁月【贰】
黎鲤拖着小乖回去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古城不通飞机,她们转了好几趟大巴。先是从北京转机到长沙,然后坐大巴到吉首,最后再到达古城。
看灯火阑珊倒映的江水,有着沱江一声高似一声的卖酒声音。蓦然回首,才觉得脚下这片土地的踏实性,一如从前。
环顾周围的景致,也难怪小小的孩童一路上东张西望,满眼都是新奇的样子,像个欢快的小鸟一样,叽叽喳喳的闹个不停。也是精神的很。连黎鲤自己也不得不感叹,这个小小城池的大变化。所幸,小乖一路都没有晕车,这点倒是随他。这样想着,并觉得心里安慰。反倒是自己有过几次跃跃欲试的呕吐,那股劲感觉都到了嗓子眼了,硬是生生地憋了回去。胃里面空空如许,除了长时间不进食继而满溢的胃酸之外,也吐不出什么东西来。长途汽车站的汽油味总能让自己反胃,她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以前出门的时候总有雷佳明买了晕车贴备着,在她的左右太阳穴各贴一枚,美名其曰,“对称的美感。”黎鲤皱眉,拿了包里的圆头小镜子,默默的看,幽怨开口,“何来的美感?你什么审美?像是针灸时候沾的狗皮膏药,难看死了。”她嫌弃难看,手作势要撕。雷佳明眼疾手快,伸手困住她的胳膊,一脸怒其不争的样子。黎鲤捂住耳朵假意不听,他满嘴滔滔不绝的大道理。只顾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终败在他唐僧似的说教里。老实贴着。说来也怪,后来自己晕车的毛病也就慢慢缓和了,这一点不可否认的是雷佳明的功不可没。可是怎么欲到这里,熟悉的感觉欲浓,竟连同晕车的回忆也顺势而动。这才是让黎鲤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回到阔别已久的古镇,踩着光溜的青石板,有水迹沁润的地方,透着白光。记忆中那些带有历史痕迹的吊脚楼,还有屹立在水中参差不齐的木头柱子,支撑着临水的小小的阁楼日复一日的在江上眺守。现如今,满目的钢筋水泥混合的长条柱子,支撑着林林种种的并排而立的小小洋房,哪里还有旧时淳朴的模样。原来物是人非,也不过是人心中的一个臆想。
不知是谁的轻叹一声,惊扰了默默时光的怠慢。
她就站在时间的对立面,恍若从前。时间不长不短,划过三年。记忆中延伸至工作室的那条羊肠小道每到下雨的时候就会显得泥泞,行走在上面的人,裤腿上面总会甩上许多黄泥,沾在上面。密密麻麻的,触目惊心。然此时黎鲤细碎的小高跟踩在上面,今时已不同往日,哪里还有旧时寒碜的模样。一样铺就的青石地板,延伸至尽头的那个方向。早不符从前旧时模样。
临江边上的竹木工作室,那幢独立的院子,有着江南小镇独有的味道。用交合的泥巴砌成的土墙,间或有杉木的枝丫显露出来,也并不显得突兀。屋顶铺着错落有致的青色瓦片,每每雨下的时候会有帘幕一般的水珠倾垂下来,显得天井的小片天空也具备风雅起来。前厅和后庭摆了许多的画具,有零零落落的颜色盒子搁置在旁边,间或几只秃毛的长柄羊毫笔架在上边,滴落的水渍污了一小片青石铺就的地板。晚上的学员应该是不会再来,黎鲤放肆的倒在雷加明的怀里,丝毫不顾及雷佳明无声的抗议。老式的藤制躺椅默默忍受两人强加的压力,吱吱呀呀的响着,似散架一般。极具荒谬的美感。
然而美中不足的就是屋前的那片空场地,总会有隔壁邻舍的鸡呀、鸭呀什么的跑进来,稀稀落落的,留下大大小小的一坨一坨的便便,清理起来很不方便。不清吧,又会招来苍蝇,嗡嗡的叫着人心里发昏。记忆中的黎鲤捏着鼻子,手里握着做成扇状的条形扫帚,隔老远去铲那坨便便,姿势别扭的很。雷加明见状摇头不已,连忙从她手里接过扫帚,快速的清理了那坨便便。倒在垃圾桶里。她记得他眉眼弯弯时无边的宠溺。
再后来的后来,工作室入不敷出,已经少有人来问津,黎鲤的心情开始变得很坏。怀抱一切的美好前来,只为奔赴一场不知好赖的前程。只因为爱情大过天?偶尔会有抱怨,冲着雷佳明一顿歇斯底里的发脾气。印象里都是那时不好的回忆。所以才在走的时候那么干脆、麻利。发誓永不回头。镶嵌在碎石块里的跟鞋帮子,也在嘲笑她的义无反顾。她舍弃了作弄她的鞋子,同时也放弃了那被伤的体无完肤的爱情。
时光荏苒,让人记住的不过是细枝末节的事情,而那些让人疼痛不已的伤口也早在日复一日的旧日时光中愈合,重新长出新肉,覆盖住曾经丑陋不堪的伤口。
时间会让人铭记,也会让人忘记。
起风了,有微微的雨丝轻打在黎鲤的脸上,间或些许的泪珠,混合着雨水,徐徐而流。
他说,“宝贝不怕,我们身披铠甲。”
“妈妈,下雨了。”
她说,“宝贝不怕,因为我们有伞。”
她从包里拿出折叠雨伞,撑起小小孩童的一方天空。当年性格乖张的女孩悄无声息的蜕变成了不动声色、满目自矜的女人,于是身披铠甲的她变成了一幅铠甲,为小小的孩童遮风避雨,横挡天下。
时间过去那么久,改变了所有我们旧时的模样。血肉模糊,你已然分不清楚,那是谁谁的哪一部分?打断骨头连着筋,终究成就血肉相连却天各一方的两个人。
那些被你爱过的岁月【叁】
走进内堂的天井,散乱的画具,零落的色彩盒子,泡的有些发黄的生宣,墨染的字迹淡了又淡。和记忆中的景象一模一样。一样的乱。
横亘中堂的两根大梁,有硕大的蜘蛛网子密密的织着,期间有落网的蝇虫被粘住,几番挣扎过后终于不再动弹。有破碎的几根丝线垂吊着,稍有破损。也是逃不掉的猎物。蜘蛛补着网,漫不经心的,想着唾手可得的猎物。可随时分享。
你是铺天盖地织就的网,我是网中侥幸逃脱的猎物。(黎鲤)
因为它的主人许久都未动笔,在这里指点江山,挥斥方遒。只是, 画笔都再握不紧,秃掉的毫毛又少了很多根。像是杂乱无序的乐章,不愿弹起。因为太习惯了一些东西,而固执的认为它还可以用的更久,陪伴自己也就更深。用旧的东西,总是攒着赞着,很大一堆。那些他不屑的小小物件。过期的优惠卷,一起看过的电影留下的票根,还有吃掉的巧克力的缤纷糖纸… 还很多很多,数也数不清。那些曾经空白的记忆也仿佛被锁在一个小熊里,观摩着,嬉笑着,鲜活起来,仿若新生。他用一只小熊串联起了她整个的旧日时光,那是她和他的时光。
回忆触手可及,幸福却遥不可及。
如果,人生还可以再来一遍,自己还会走吗?黎鲤并不知道。时过境迁,不复重前。它带着淡淡的酸涩与闷气堵在喉间,除了会让人呼吸有些难过以外,也许就真的什么也不剩下了。
这,是真的吗?那些被你爱过的岁月。是真实存在过的吗?
陈洁洁说,“念旧的人通常会走不远,因为老在怀念从前,记忆着从前。”
“可是这样,不好吗?都是怀旧的人,难道这样,不行吗?”没有人能告诉他答案。
生涩的手在板子上勾勒了几笔,曲曲折折,也可能是不适应。所以就会怀疑自己的能力,是否还能够兑现自己当初的诺言。是呀,我总是很浮夸,答应别人很多事情,然后还很慢去实现。不知道这样的自己会不会让人讨厌。所以,会让人矛盾、无奈,进行中苦苦不住的停笔,正如心绪,纠结似的发疯,让人止不住的想念,还有不能够实现的天真。于是,在慢慢整理中已开始适应,也再次预见到我们未来都幸福的模样。很幸福的模样。(雷佳明)
两年前,送给你最后的生日礼物时,你说你要离开了,是真的要走了。于是,消失在很多人的世界,也靠着时光的供养,倔强地一个人奔走在路上。于是,活在自我的世界里,悄声鼓劲,默默对自己说,就让时间来化解一切吧。从明天起,做一个内心强大的人,不需要躲在别人的羽翼也能够存活的下去。虽然,这样会很累。可是,人生的真谛不就是这样,教会我们适时的妥协于生活吗?(雷佳明)
是,这样吗?
时间游离不前,停在这里,那么你会想怎样去让自己记得,此时彼刻让你最感动的瞬间。
翻开尘封的日记,厚厚的一层灰尘覆盖在上面。指尖越过,会留下淡淡的指痕,也如最初始画面被定格在那里。于是,那些假装失忆的画面就全部想起。 冷淡、倔强、牵强,忽然让我感到感伤。曾经的我,在那里是以一种怎么样的心情让人的心饱受创伤,以至于如今想起还会有疼痛隐隐在心底蔓延。提醒自己,不要再犯。一次错误是失误,那么两次失误呢?那就是愚蠢。(黎鲤)
人生就是一个错误累积着一个错误,当你想要弥补第一个错误的时候,你已然错的离谱。因为有些东西不是靠忏悔就能够获得救赎的。
因为,你不配。而美好的东西,太易碎。
那些被你爱过的岁月【肆】
信念伊始,谢谢你,出现在我曾经雨季的年华里。在回忆里,不离不弃。那么,仅此怀念,简单单纯的美好。 因为美好,所以珍惜。
亲爱的,只是想起你。忽然的。
我爱着的也许就是那个时候的那个他而已。青春不言悔,岁月不留痕。(黎鲤)
有那么些的时候,你需要的仅仅只是一个宣泄的出口,以至于那个人是谁?不是谁也不会显得那么在意。(黎鲤)
也许,你要的就是那份淡淡的回忆而已。是那个被封存在记忆中的人,他永远的就活在了那个患过伤风的角落里。那里是他的位置,永远不会改变。(黎鲤)
曾经的,过去的,是那样的一个人陪你走过你人生中最黑暗的十月,到最后,放开你的手,说一句,“你好走。”那个人,就这样的以你不曾察觉的方式无声无息的淡出你的生活。就功成身退,就半路而废。你不知道要怎样才会抓得住她的手,让她不走。是祈祷?还是跪地哀求?(雷佳明)
岁月流转,物是人非,你转身,他回头。
过错,还是错过。
如此这般,又怎么去评判是非功过,对还是错。
你会想念那个时候的他,陪在身边的人是多么的让人安定。看着17岁自己的相片,我不想煽情,却也泪下。谢谢曾经的你,爱过我。(黎鲤)
也许有一天,我会被代替,也许某一天,你的位置自然也会有人顶替,不是我,也会是别的谁谁。谢谢你,让我记得曾经有一个人,是可以活在记忆里,永远都不会消亡的。记忆不变,你是永存。(雷佳明)
现在的,过去的,你看到的,和你不曾看到经历的,你怎么就知道我本来就是这样的。如此的光鲜、亮丽,如同一道风景线,停留在你的视线里,是不变的光景。可是,你看不到的,你不曾见到的,那个之前的我,又是怎么样的呢?也许,就是那个你走过去很远也不会想要回望的我自己,也许就是那个我就站在你面前,你的视线也不会在我身上多停留三秒的我自己。是的,那个糟糕的我自己,17岁孤单、软弱的我自己,缺乏安全感的我自己,对于精神匮乏却极度依赖物质的我自己。你能想像身上明明还有很多钱,但也害怕的局促不安的我自己?17岁的北京天空,是灰暗的。17岁的年华,是惨烈的。当然,不会有你的关注度,不会有你的青眼有加。还是所幸,不是白眼。(黎鲤)
也许,你能想像羽绒衣一个月干洗一次的邋遢吗?你能感受孤立无援时内心的绝望吗?你能承受前线失败后更加颓废的我自己吗?是的,你不能。你看到的只是精致脸庞后得体的妆容,和阳光灿烂的无害笑容。可是,那是我吗?如果不是,那又怎么能说你是爱上全部的我呢?(黎鲤)
人人都说,我爱你,胜过我自己。但是真的,这不只是口头的说说而已,没有协议,不成敬意。(雷佳明)
那么,人人标榜的至尊爱情,也是不过如此,而已。(黎鲤)
同甘,共苦。你是同甘的那个人,是坐享其成的那个人,是完完全全的接触自新的那个人。那么,共苦的那个人呢,她去了哪里呢?(雷佳明)
爱人,就爱他(她)的全部,就这样,你会吗?揭开现实残忍的伤口,直面血淋淋的、这样的我自己,你受的了吗?(黎鲤)
这样爱人,太过激烈,不够温存,不足暖心。(雷佳明)
他们说,就这样,就这样放开手,就好。(雷佳明)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想起你的时候,总是会带有湿漉漉的情绪。仿佛那时被打破的罐子又重新再摔了一次似的。每次想起,都会心酸的泪流。(黎鲤)
黎鲤轻叹了一口气,招手叫过玩的兴起的小乖来,端坐在画架前,抓着她的手一笔一划的描着海盗的廓形,温柔的说着,“宝贝呀,你要这样画。”
......
有光闪过,他推门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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