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

文/断断

父女

01.

夕阳铺洒，残留炽热，河水潺潺。刘老汉坐在南河岸边，叹气两声，握紧拳头给了自己一拳。

“爹，你坐这干啥咧，俺娘叫你回家吃饭啦。”听着远远地传来的声音，刘老汉抹了一把脸，站起来冲着那发出声音的小小身影吼了一声。

“妮儿，俺这就回，你可别来河边啊。”

“俺有大名，老叫俺妮儿妮儿，俺叫刘幺妹。”幺妹揪着自己的头发，恼怒地跺了一下脚。

“中中中，俺妮儿长大了，叫大名，幺妹。“走到幺妹身边的刘老汉想伸手摸摸幺妹的头，手伸出去了，人却溜了，老汉只好把手背在身后，跟着那蹦蹦跳跳的身影往东头家的方向走去。

三个人围着水桶盖着个锅盖的桌子吃饭，幺妹娘倚着墙坐在灶火窝子里，幺妹盘腿坐在小木墩上，刘老汉蹲着，低着头。

“孩儿他爹，快吃饭，发啥楞咧。“刘老汉推开饭碗，抬头说：“孩儿他娘，我想了又想，咱还得让咱闺女上学。“

“啊，是得上学，可俺不争气，老得病，都把咱孩儿耽误到十四了……“

“我想上学，我十四了也不怕。“

“孩儿他爹，这学费可也不是小来小去的呀。“

“唉，俺小时候，偷家里一个鸡蛋就能上学，这俺妮儿一上学，偷一个鸡棚才能够。“

“要不俺再去镇上接点活……“

“算啦，算啦，你别干活了。孩儿他娘，只要你同意啦，我明儿就再去咱隔壁村家具店问问找找活儿，我认识那个铁头。“说完事的刘老汉大口咬了一口馍。

“我也去，我也去，我有力。“

02.

“爹，你看我有力吧，我拉的动，这也太轻了。“幺妹拉着一板车树枝、树枝杈，树枝上树叶好像还在生长，枝杈参差，幺妹拉着车摇头晃脑地向自己老爹请功。刘老汉塌下腰在车子后面推着。

“俺妮儿就是有劲儿，咱这一车啊三块钱，加把劲干，能在开学前那把钱凑齐。“

“爹，这车不沉，就是远，还得卸，麻烦。“

“咱干活就得塌下心，塌下心咱拿钱才安心，是不，妮儿。“

“俺知道啦，爹，咱赶紧卸，天黑前还能再来两趟。“

刘老汉抬头看了看天，说：“妮儿啊，天都擦黑了，今个咱就拉这么多，拉到地方卸了天不黑就好了。“

“再来一趟吧，爹。早干完凑齐学费，咱就去报名啊，珠珠都上三年级了。“

“行行行，卸了这车，再拉一车，咱得抓紧干了哈。“

03.

解下绳子，幺妹儿看了一眼垛得高高的车子，小眉毛纠结到了一起。然后眼睛一亮，爬到车子上，冲刘老汉喊：“爹，我站上面往下扔，这样就快多啦。“

“好好好，你照顾着点，别摔了啊。“

天黑了下来，站在车上手忙脚乱的幺妹扔下一条条枝枝叉叉的树枝，黑暗里突然传来刘老汉的一声痛哼。

幺妹在快要见底的板车上蹲下，喊：“爹，你咋啦？“

刘老汉疼得哼哼唧唧地捂着眼蹲下：“没事，……哎呦……没事，妮儿……，扎着眼了，哎呦，哦噢……。“

幺妹从车上滚了下来，爬到刘老汉脚下，抬头看着刘老汉捂着眼睛的手掌中间渗出来的鲜血，另一只手揪着地上的草。

幺妹晃晃悠悠地站起来，看了看疼地缩成一团的刘老汉，说：“爹，爹，我去找，找娘，不对不对，找医生，去，去卫生所，去去，我去，我这就去。“

刘老汉忍痛抬起头，用右眼看着自己的妮儿，自己的幺妹，跌跌撞撞地冲上了西大街，向西跑去。

家在东面，卫生所在北面，这是刘老汉最后一次看到自己的女儿。

04.

如今这事儿至少过去二十年了吧，久到再没人过问。

幺妹娘呀，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刘老汉啊，没事的时候还是会背着手在西大街上溜达，左眼还是一只狗眼，瞪得大大的，像期待又像不甘。

幺妹儿，不知道她现在叫啥，就知道她还是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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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真实事件改编

我是断断

祝君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