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在小学时,学校请所在地的大队书记给全校师生在操场上做忆苦思甜报告。
老书记五十岁左右的样子。个子不高,留着山羊胡子,挺精神的,从眼神就可以看出是一个精明强干的人。似乎没有文化的他,故事讲得挺好。他讲在旧社会,他父亲贫病交加,去世的早。遇到灾荒,母亲带着他和年幼的弟弟只好出门逃荒要饭。最后母亲也死在了要饭的路上,他带着弟弟,只能找了一块破席子把母亲卷了埋了。我们正感动着聚精会神地听着。突然,一位年青的男老师,应该是团总支书记吧,振臂高呼:“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紧跟毛主席,不吃二遍苦,不受二茬罪!”我们赶紧举起小拳头大声跟着喊。
1976年9月的一天,吃过晚饭不久,县城的高音喇叭突然播放出了让人揪心的哀乐,后面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男播音员沉痛的声音,毛主席逝世了。真是晴天霹雳,不止是悲痛,还有六神无主的恐惧,不相信是真的。想着怎么会呢?过了几天,情绪才平缓一些。县上在政府礼堂设了灵堂,各单位都组织人去吊唁。那时初一,现在的六年级,同学们都低着头,队伍齐整,步履缓慢,心情沉痛。从大街到礼堂,有人开始抽泣,有人开始哭出声。我特别着急,因为嘴里哼哼,就是没有眼泪。万不得已,偷偷弄了点唾沫抹在眼上。也奇怪,有了这“引子”,进入灵堂,哭声出来了,眼泪也下来了。也不知道怎么从礼堂回来的。到了教室,同学们都趴在课桌上哭得回不过神来。我爬在课桌上,一直哭得稀里哗啦,自己停不下来,直到一个同学过来劝我,难过地说:“让我们化悲痛为力量吧。”我才慢慢止住哀恸,开始了抽泣。
单位有一次推选工会主席候选人。支部书记主持并讲话:“经过支部研究,决定推荐我当候选人,但因为是工会主席,还得全体会员民主推选一下。现在,不同意的请举手!”将近一百人,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举手。书记说:“那好,没有不同意的,通过!”我心里骂着“他妈的”,但脸上什么事也没有平静得很,手当然也是不动的。
许许多多的运动、活动,包括我们的学习、工作、生活,有时候被群体或某种意念裹挟,真有泥沙俱下的感觉,个人就是那不足道的泥土和砂石,到时候,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而且你裹着我,我搡着你,还互相起作用。自己根本把控不了自己,是鹿是马说了算的人说了算。
于是,我们也就成就了《乌合之众》,我们也就一起传神地合演着《皇帝的新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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