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和笙是流连欢场忘了归途的娇少爷。
楚念卿是千人千面忘了来处的交际花。
楚念卿祖上三代都是读书人,家境说不上大富但也可算殷实。到了他父亲楚羡儒那一代,家道大不如从前,时值乱世父亲倾颓不才染上烟霞癖,门庭衰败,母亲王氏不堪忍受,弃夫女而去,留一银戒指权当是给她的嫁妆。
家中余财不足支撑父亲吸食大烟,楚羨儒毒瘾难耐恍惚间见念卿正值妙玲生得可人,竟是一纸契约将她卖给了桃花阁。
许妈妈来接人的时候,楚羨儒正躺在破旧棉絮铺就的炕上吞云吐雾,身上空荡荡地挂着一件不知道是青色还是蓝色的败旧袄子,念卿没哭,瘦弱的背挺得直直的,端端正正地给楚羨儒行了跪礼,自此孑然一身。
许妈妈跟在身后习惯性扬起笑,暗道是个硬骨头。
这一年楚念卿十四岁。
四年后,花国大总统许轻轻的名号整个十里洋场无人不知。
众人皆道桃花阁的轻轻小姐,才情美貌无一不佳,一把歌喉酥掉半户身家,富家公子念念不忘,贩夫走卒心弛神往。
俞和笙风流多情,留英三年知识学得要懂不懂,关于女人却是熟练精通,他自诩是裙下的学者,唇上的专家。
小少爷在俞家老祖宗的千呼万唤中回了国,回家看了老祖宗转身就熟门熟路地去了过去常常混迹的舞厅,路过门房时还不忘撒娇让守门的小顺帮忙圆谎。
俞家做沙船起家后来又做了外贸,在这十里洋场也算是有头有面的人物,遗憾的是俞家人丁单薄,小少爷上面虽说还有一个大姐,可终究是女孩要成为别人家的人,所以小辈这里俞和笙就成了那根继承祖宗香火的独苗苗。
俞家的人除了老祖宗多多少少知道自家小少爷是个什么性子,但是俞和笙虽然放荡却从未给家里人惹出过什么大乱子,所以大伙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着。
去到舞厅,天幕已拉下,五彩的光取代了月亮照着这夜里的人。见多了英格兰歌舞,小少爷不免觉得此时的歌舞乏味。身旁旧时好友见他兴趣阑珊便说:“原以为俞生你还爱这小夜楼的雅乐,现下看来可是那英吉利的歌舞把俞生你的胃口给养刁了。如此便去那桃花阁走一遭好了,正巧听闻今夜轻轻小姐要登台,若是有幸邀得美人出个堂差岂不快哉!”
俞和笙听友人说道,举起杯子呷一口白兰地,不甚感兴趣:“这个年代居然还有桃花阁这样子的名字,太过时了吧,你这副兴致高涨的样子莫不是在欺我许久不在不懂行情了。”
友人连连摆手:“俞生此言差矣,这名虽不算新潮但那人却的的确确是佳人。如今这十里洋场又有几个不知道轻轻小姐的美名。”
友人亦是混迹欢场多时,他说好看约莫着是不差的,俞和笙觉得反正现下无趣不如去看看那声名远播的轻轻小姐。
楚念卿,现在应该称之为许轻轻,抛了姓丢了名,落魄的书家小姐摇身成了欢场的俏女郎,若说过去还剩下什么,可能也就是那一直挺得笔直的脊背。
轻轻第一次见到俞和笙,他着一身崭新的西装,不似往常寻欢的人那般领带歪斜扣子不齐,俞和笙的西装穿得齐整,衬衣扣子老老实实扣到头,条纹蝴蝶结精致地系在脖子上,头发用了发蜡,打整得很是精神。
她站在舞台上唱歌,光影氤氲朦胧得像是雨雾笼罩后的世界,她一眼就看见了他,而他恰好也在看她。只消那一眼,轻轻不知怎的就觉得自己和那男人会千缠万绕。
友人问俞和笙觉得轻轻小姐可好。
俞和笙盯着轻轻,娓娓说道:“是个硬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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