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陈老先生起了床 ,然后打了盆水,就往脸上“哗啦啦”撩起来,水花子上去了又流下,流下了又上去了,他就这样反复洗着。
等洗得眼明亮了,头脑清醒了,他要背着手,春风得意地往街上遛一圈。
花心儿子知错归来了,大女儿也出嫁了,等过了段时间再给小儿找一个,他这一辈子的任务就完成了,也可以清闲清闲了。
他这样想着,正准备转身拿毛巾擦把脸,猛然觉得水里出现了长长的影子,嘴张着,眼里噙着泪,大声哭叫着。
他拿手拍拍额头,不是在梦中,四周看看什么也没有呀!可这种景象竟在脑海里无数次的闪现,来了、去了,走了、又来了,搅得他无法安宁。
他为了对付这种不祥的兆头,也为了压住这样给心理上带来的不安定因素,他决定抽根烟。他虽是吸烟之人,但他也是有讲究的,早晨的惯例是不抽的。看来今天是非抽不可。
他拉出火匣,拿了根火柴,从起点滑向终点,“刺啦”带着火药的小手榴弹“轰”燃了,接着白色的苇杆上出现了个小红旗,忽大忽小,忽明忽暗不停闪着。
他俯过身,眼注视着小红旗,小红旗斜了斜身子,它的红色一下子染红了烟的另一端。他只轻轻一吸,烟就燃了,接着就抽起来。
他抽着烟,心里自个琢磨着,昨天儿子正像他预言的那样回来了,这不但挽回了他作为一个长者的面子,更重要的是也给亲家有了个很好交待。
他这样想着,前脚踏出了大门。走到前院儿子的房后,他听到了,也听清楚了是儿媳的哭声。他停下脚,屏住呼吸,再仔细听听,一点不错。他心急火燎一脚就踹开了门,他要瞅瞅这龟孙子又耍什么花招。
他一进院,几只走来走去的小麻雀“呼啦啦”拍着翅膀全走了。他定定神,稍微清了清嗓门喊:“花心,花心我是怎么交待你的,怎么一个晚上全忘了?”
话音未落,半掩着的门开了,走出了正抹眼泪的命苦。
陈老先生:“闺女呀闺女,到底咋了?”
命苦:“公公我都不知道咋开口,是我没本事留住花心,昨晚他又偷偷拿走我五百块钱,然后又走了。”
陈老先生一跺脚:“他娘的,又走了。这不是戏弄人吗?”
他没想到儿子会来这一招。他看《三国》《水浒》研究计谋滔略,没输给别人,最后竟败给自己的毛蛋儿子。
他本来是要遛一圈的,现在完全没了心情。他安慰安慰媳妇忙转身回了家。
老婆子见他很快回去,没抬头随口就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遛了?”
“遛,还遛个裘呀!遭孽呀!上辈子也不知道我做了什么坏良心的事,花心又跑了。”
“跑了。”说着拿着的碗“砰”一声掉在地上,打得满地开花。
老太婆“我命苦呀!怎么就生了个这样不争气的儿子。”
老两口手拉着手,你看看我,我瞅瞅你,只是对看着,再说不出半句话。找吧去哪里找,即使找回了,也找不回他的心。现在最让人担心的不是儿子,是亲家会不会忍下去,等下去。看来又有一场不可能避免的灾难。
灾难有时是自然灾害,就像天塌地陷,逆石流是不可改变的。有时是人为造成的,就像花心与命苦,这明明是儿子错。
他又恨自己当初太武断,思虑太周全,算来算去还是算住了自己,落了这下场。
他这也不全是为儿子好吗?难道这样也错了。他搞不懂,也弄不明白,天下做父母的有谁不愿意自己的亲儿子好呢?
现在,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有一个字“等”。唯有时间可以冲淡一切,改变单靠一个人的力量所不能改变的。
他拉过老伴的手,把手掌当黑板,用手指当粉笔,在上面画了个汉文的“等”。老太太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点点头。
是啊!她一个识字不多的老太婆能有什么办法,每天她只是围着锅台转,为一家的稀稠咸甜而操心。所有的大事情都有老头子作主,肯定是他说往东就往东,往西就往西,他就是全家的主心骨。
事情还是不可避免的发生了,第二天亲家母丧着脸带走了闺女。老两口也没拦,他们也没理由阻挡,是自己儿子不要人家的。
不过没多久命苦又被亲家搀着送回来,说是作了流产手术。自然老太太如亲闺女般伺候着,一个月很快过去了。
没想到是满月那天,亲家来了几十个壮丁,老先生、老太太照面都没敢打。就那样光天化日之下搬走了全部家具,不能搬走的能砸的全砸了。
等亲家走远了,老两口悄悄回到前院,组合柜、条几、茶几、全搬走了,只有窗子上的玻璃还留着,只可惜也带着无数个嘲讽的洞。
半年过后,花心又赤手空拳,一个人回到了家。那天,老先生再不能平静,拿了一个碗口般粗的棍子就抡上去了。花心始终不闪不躲,直到老先生再抡不动棍子了,才“哐啷”一声撂了棍子。
又是一年春天,陈老先生坐不住了,四处张罗着为儿子再找一个,不久又热热闹闹把新媳妇娶进了门。
第二年,老太太就抱起孙女在阳光下晒起了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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