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去过一次笔山,给我的印象是从米饭里吃出了碎石粒,三个大男人挤在一张不到1.5宽的床上,天气闷热,房屋潮湿,被子散发着霉味。后来从曾明伟先生《我遥远的笔山》里对笔山有了更深入了解,尤其是前几年好友黄河先生所拍摄的照片《笔山梯田》入围“四川100个最美观景拍摄点”,使得笔山声誉鹊起,不禁又有了想去一睹芳容的冲动。
一
刚到笔山,我们就直奔观景点而去,道路逼窄,坎坷崎岖。站在观景台上,视野开阔,群山叠嶂,山间云雾缭绕,任意飘散。梯田里新栽的秧苗浅浅绿绿,呈现出蓬勃生机。这不是观看梯田的最佳时节,见不了其独特的线条美,天气也阴沉沉的,没有出现宣传画那样“梦幻的大地五线谱”,朋友们有点失望,大呼上当受骗了。
我见过黄先生所拍的《笔山梯田》,2000余亩的梯田层层叠叠,相互牵连、交织、盘旋,时而椭圆,时而纺锤形,形状各异。薄雾青纱般覆着在这片褐色土地上,随风游走。阳光也被拉扯地扭曲,缓缓的穿雾而过,泻下千万道光柱。光影闻风而动,变幻多姿,为大地笼罩上梦幻的色彩。此时万籁俱寂,时间仿佛停止,又好似五彩凤凰逐云而来,百鸟和鸣。
绝美风光只有在独特的条件下才会显现,时间,空间,光影,可遇而不可求。这好像是为今天的遗憾找到了合理的解释,但接下来的发现却让我心痛不已。仔细对比照片后发现,梯田的轮廓在逐渐模糊,数量正急剧减少。众所周知,梯田是人类智慧的结晶,是农耕文化中人与自然斗争的产物,随着退耕还林政策的持续深入,可耕土地的流失,大片农田的荒芜,这一独特景观还能保持不变吗?
二
返回镇上时,天已将黑,又下着蒙蒙细雨,更是索然无味,同事们都躲进宾馆玩扑克牌了。电视里反复播着药品销售广告,多看一秒都会让人不自觉地怀疑起自己的健康来,还是出门走走吧。
我撑着伞犹如丁香姑娘般在街道穿行,内心深处透出一丝说不明的不安,怕自己的唐突打扰了小镇原有的宁静。小镇较十年前有了很大变化,高楼林立,商铺众多,服装店、家具店、理发店、药店、火锅店.……应有尽有。华灯初上,霓虹灯闪烁,天空里飘来阵阵流行歌曲诉说着小镇的繁华与时尚。
街口围着一圈人,我努力地挤了进去,原来是两个外省人在打磨佛珠,一人把一截小叶紫檀放进机器里磨成圆珠,另一人接过后穿好孔,然后用细绳穿成一串珠子。穿过农村淘宝门店,沿着石梯直走就来到农贸市场。两边的高楼像要把市场挤没,若是遇见赶场天,两边摆上摊位,中间估计就只能一人经过了。两边门店差不多都已经打烊,只有一家水果店还亮着灯,守店的女孩约莫十六、七岁,穿着迷你超短裙,头上硕大的耳机仍压不住那爆炸的头发,猩红的嘴唇,长长的眼睫毛明显是粘上去的,身后是幽深黑暗的门洞。
走出农贸市场,只见一片平瓦房摇摇欲坠,门口的大字提醒我这里就是曾经的粮站,废弃的机械零件四处散落,靠边的山墙快要倒塌了,只有一些巨大的洋槐树历经风雨,更加粗壮茂盛。正当我看得出神的时候,一男子走了过来问我干嘛,我说随便看看,他说有什么好看的,都是些破旧东西!吓得我仓皇而逃。
夜里,卖水果的女孩形象又一次浮现在眼前,想说她与小镇是格格不入,又觉得只是自我的主观臆断,怀着无奈的心情,伴着滴滴答答的雨声沉沉地睡下。
三
此行的目的是参加市高中阶段教育学校招生监考工作,所到的学校是全镇最好的建筑,校舍外全贴着洁白的瓷砖,校内绿树成荫、鲜花拥簇;运动场宽阔,体育设施完备;食堂环境优雅,营养餐改善计划落实到位;育人标语、名人名言格外醒目,处处彰显着良好的育人环境。不由得从内心深处发出感慨:现在的孩子真幸福!
第一堂的语文考试有十多人缺考,这让我极为惊讶。如此重要的高中入学考试为何报名了而不参加考试呢?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百思不得其解。后来和同事交流,原来每个考室都是如此,缺考的学生要么是职高分流已经提前录取,要么是外出务工了。我想到了放羊娃的故事:放羊娃靠放羊赚钱娶媳妇,生娃又放羊,子子孙孙无穷尽;想到了读书改变命运;想到了阶层固化的事实。农村学生出路又在何方?希望二字是如此渺茫与沉重!
或许,或许是我想得太多。
但我坚信,社会在向前发展,那些无论是被迫的、自愿的、抑或是无奈的选择和现象,终将湮没在历史的滚滚浪潮中,不安与疼痛也会在某一天后被放下,被抚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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