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大概是我进去次数越多越害怕的地方,因为进去的越多,代表着生命又经受了一次摧残,代表着原本健康的部位可能被此次手术影响,而且也代表着,你有可能下不了手术台,或者说,不是被推进病房。
有的家属在外会听到“手术结束了,很顺利,病人一会儿就会出来了。”此时,家属在外谢天谢地、皆大欢喜。
而有的则会看见医生沉重的步伐和凝重的表情向自己走过来,并说道“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此时,家属的世界天旋地转、天崩地裂……
“吓我一跳!”我的思绪正在游离着,忽然就听见手术室门口穿着无菌服的护士喊出了我的名字。
我紧随其后进了手术室,感受着走向深渊的无助和恐惧,整个身体因恐惧带来的颤抖而走的摇摇晃晃。
在走进我所在的手术室后,我在护士的指导下爬上了手术台。“头放这边……”护士说。
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一处,仍然是怕,我不敢发声。因为我在尽我所有的力气控制自己将要崩溃的情绪,我怕我忍不住那想要夺眶而出的眼泪。
是的,我非常害怕,面对手术室里的一切我都感到害怕,医护人员的闲聊声、脚步声,手术器械相互的碰撞声、摩擦声,等等……任何一点声音的加重,都会让我的心突然的紧一下。
“你干嘛?”正在准备为我戴氧气罩的护士用不耐烦且冰冷的语气质问着我。
“你等会儿,给我点时间。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害怕我的鼻子被什么东西忽然挡住,我会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我强行推开她要为我戴上氧气罩的手,并解释道。
是的,我不知道我这到底是心理问题还是身体问题,我对那种突如其来的挡住我鼻子的一切感到恐惧,包括风。一旦遇到这种情况,我就会像个溺水的孩子一样挣扎,胡乱挣扎。
“哎呀,你到底是干嘛呀?”护士似乎并不想听我解释,她的语气比上次更不耐烦、更冰冷……
在我还记得自己最后的恐慌和挣扎里,在我有意识的听到医生安慰着“睡觉,睡醒就好了”之后的不久,我就被一旁的医生催促着叫醒。
见我逐渐睁开了双眼,医生赶紧接着说道:“手术做完了!”
可是在听到那句话后,我意识到自己又沉沉地闭上了眼睛,想必是睡着了,因为一直等到被推进病房时,我才开始对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有了记忆。
丈夫在和医生对话,询问着接下来照顾我时该注意的事项。表姐则在医生的叮嘱下为我按压还处在麻醉状态的身体。
父亲没有说话,但我听到了他习惯性的干咳声,这种声音,好像是我们家族的男性都具备的,他们那种声音在我听上去,并无二致。
可尽管如此,我还是区分的出来,区分的出爷爷的、叔叔的以及父亲的,区分得出那细微的差别。
听到父亲的声音,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在手术室里压抑的情绪和无处安放的恐慌,眼泪顺着脸颊就流了下来。
表姐安慰着我,我在嘟囔着喊“爸爸,爸爸……”那一刻,我多希望可以让父亲拉着我的手。
表姐没听出来我在喊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帮我擦拭着从眼角滑下来的泪以及反复提醒着我说“你别说话,别发出声音……”
现在回想起来,我知道那时自己的麻药一定还没有完全褪去,不然,我不会也不敢像个孩子哭着喊“爸爸”。
与父亲的关系在负面影响上,与母亲以及那个家里的任何人都没有区别。一样的沉默疏离,一样的冷漠陌生。
可不得不承认,对父亲仍然是有偏爱的,我一直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明明,和父亲,和母亲,都是一样走过来的。
如果说一定要归功,大概是因为,自从我记事起,我所有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父亲在处理吧,一个笨拙的男人,尽自己所能的处理着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的事情。
或许吧,对于一个孩子,你能做到多好并不重要,你是否愿意去为他做才重要吧!
也正是父亲拙劣且鲜有的表达,让我至少相信自己也是被爱着的吧。
而他在我们彼此关系的认知下,所能做到的最好,莫过如此。与此同时,又因为他已经做到了自己认为的最好,作为子女的我,切不可再去苛求。
毕竟,作为子女,我也只能做到我自己认为的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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