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均是发生在大学校园的真实故事
七分写实
三分改造
2018.1.7
癌症和抑郁成了现代社会惩罚年轻一代的两大致命武器,但它们就像死刑,人人都知道拖出去枪毙,却很少有人亲眼所见。这东西离得太远,并不能够让人生畏。
直到武立业第三次昏厥在学校里。
刚上大学那会儿,彼此都不认识,上台做自我介绍的时候,武立业的介绍逗的大家前仰后合。他爸大概是跟他有仇,武立业,无立业嘛!还怎么立业,大家笑说让他赶紧找对象,成家要紧!
开怀大笑是一时的,到了生活中,人们大多不能包容日久天长的麻烦。
武立业高三就查出生了病,断断续续住了几回院,时好时坏地坚持完了高考,总算是贴着最低线考到了这所学校。黝黑的脸露出一口大白牙,他嘿嘿笑着说“缘分啊!”。
是孽缘。
因为生病,武立业家花了不少钱,本来就不富裕的家庭变卖了几乎所有财产,鸡鸭鹅狗房子地,农村家庭该有的一切都没了,只剩下早些时候看牛用的趴趴房。泥土夯的,是他最后的家。
没钱了,药就得停;药停了,武立业就得停。武立业不能停,可又没钱,找遍了乡野,他妈总算找了个土郎中,开了些便宜的中药偏方,让他煮了喝。
头一开始,难闻的中药味充满寝室,大家只是笑说感觉自己超过李时珍了,闻百草。可是没两天,整个寝室的人衣服上,甚至手上脸上都带着一股浓浓的中药味。上课的时候,因为有味被别的寝室的人排斥。想跟女朋友接吻的时候,被女友无情的嫌弃。
“我草,哥们儿忍不了了啊!今儿咱们回去就把他锅掀了。”
“掀了!妈的,我媳妇都不愿意跟我打奔儿了。”胡力一边摸着下巴,一边回忆,亲嘴儿是啥味来的?
屋子里的武立业听得一清二楚,刚准备好要插电的小锅被他连忙收起,藏在床底下最深的角落里。放完,他严实地坐在窗边一动不动。打他行,砸锅不行。锅砸了,就没钱再买了。
“今天怎么没熬药?你锅呢?”平常下了课,武立业都不在食堂吃饭。他买一个馒头,不买菜,回来就着难闻的中药吃下去。今天馒头还在,却没有锅,也没煮药,真是奇怪。
“以后我不在寝室煮药了,嘿嘿,味儿有点大。”他又露出了一口大白牙,右手扒着后脑勺上的短发,有些歉意,也有点不随意。
“行了,都各忙各的吧。闲出病了调查一锅。”北京来的寝室老大,自带首都范儿。
大家伙各自回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谁也没看武立业,没吃的馒头还固执地放在那。
下午上课的时候,老师正激情澎湃地讲着课,武立业轻轻推推旁边的由凯,手指着自己的肚子。由凯看不懂他的手语,抬头看他,他的脸染上了一层霜白,头上不断地冒着冷汗。这时,不用多说,他也明白了。
“报告,老师!武立业不舒服。”
“能不能坚持?”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向武立业看去。只看到了武立业低垂的脑瓜壳,由凯急得不知所措,在老师那个角度看来更像是想偷溜出去而耍的小把戏。“坚持一会儿吧,马上就下课了。”老师再也没往这瞅,拿着书稿继续讲了下去。
砰。
“老师,武立业晕倒了!”
乌拉乌拉……救护车把武立业拉走了,导员也跟着一起。临走之前,她跟老师私语了几句,底下着急八卦的人太多太吵,什么都听不清。但老师着实被吓了一跳,课也不讲了,坐在讲台前猛喝了好几口水压惊。嘴里嘟囔着“有病不早说!”手当成扇子,想扇去浮起的一层焦急的汗。可是他忘了,由凯替武立业打了报告,是他没有放行。
这是武立业头一次昏厥。吓得老师出了一头汗,也让班里的同学们有了些许茶余饭后的谈资,却带给我们寝室每一个人深深地悔意。他是因为病了,才需要熬药的啊!在生命面前,味道和嫌弃真的不堪一击。
幸好,没多久武立业就出院了。同来的还有他的妈妈,三十六岁,鬓角斑白,像动画片里的哪个小兽。带着歉意,大家准备给他庆祝一番,然而他的回来只是为了搬出去。
“我靠,这么小气!”看着空空的床铺,胡力有些生气。
“这样也挺好的。他妈能照顾他,他也可以随便煮药了。”门边那处传来幽幽一句。
只是那张空空的床,怎么看都很别扭。进出都会瞅上一眼,但谁也没有再多说一句。
“武立业病的挺厉害啊!下午来上课的路上又晕过去了。”
没能看见武立业晕倒,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扶住他,如果直接摔在地上,会不会很痛呢。昏迷的话,应该是不知道痛的吧。
放学后大哥没跟室友们一起去食堂,没想哥几个刚吃完饭,远远就看见他拎着一提水果跟一束花。
“老大有女朋友了?”
“不知道啊!”
“走,跟上去看看!”
“这条路,要出学校啊,老大女朋友是别的学校的!”
眼见老大就要上公交车了,由凯忍不住喊了出来。“大哥,你去哪啊?”
司机大概是着急,扯着脖子喊“你走不走?不走下去!”
大哥真的退了下来,没亮北京腔,没讲大道理。
“我去看看武立业。”
“我靠,那你不叫我一起!”胡力照着大哥胸口锤了一拳。
“我也去!”
医院里静悄悄的。没看到值班护士,可能是在查房。他们就轻轻地趴在玻璃上看,终于在6015病房门口看见了蹲在地上抱着膝盖抽泣的武立业妈妈。
“阿姨,你怎么了?”由凯向来不动脑子,嘴先行。
大哥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阿姨,我们来看看武立业。”又递给了由凯一个你闭嘴的眼神。
“立业的同学啊!谢谢你们,快进去吧。”武立业妈妈用皮包骨头的手擦了擦眼角的泪,又对着墙轻笑了下,默默调整好表情,热情地把他们推进病房。
那天晚上,武立业好开心。嘴一直没能合上,也不知道他的大白牙冷不冷。他抱着大哥买的花,稀罕得不得了,又把花送给了他妈妈。武立业妈妈没能憋住,眼泪嘀嗒嘀嗒地坠到花上,摔得稀碎。
武立业大概病的很重。第二天他爸就来了。到学校找了导员,恳切地求着,未果。又到校长那,低三下四地,总算有了点收获。校长同意他在学校进行一场募捐。
也许是人人都有用钱的地方,也可能是因为武立业他们并不认识。募捐除了在班级收上来了七千八百二十块,来自全校一万三千多人的募捐箱里的钱只有四千三百六十二块。一万来块钱,杯水车薪。
武立业的爸爸跪在大广场上,手里举着个牌子。嘴里不停地说着:“求求你们,救救我儿子。我给你们当牛做马!”风吹干他脸上的泪痕,又无情地刮着他的脸皮。
自古男儿膝下有黄金,武立业爸爸的一跪也价值不菲。校长拿出一万块钱,又号召老师导员募捐。全校教师队伍一共捐了三万多块。导员又号召学生,加在一起总算凑了十万块。
武立业爸爸在广场上磕头谢着,大家在旁边收拾板子、募捐箱以及捐款,就在这时候武立业来了。他想跑,可病痛不允许他跑。刚一抬脚,整个人往前一倒,他扑跪在地上,一步一步往前爬。
老大扶起武立业的爸,由凯拉起爬行的武立业,胡力怀抱着募捐箱忍不住哭了。
“爸,我不治了,咱回家。”说这话的时候,武立业把眼泪擦干,特别认真,提到家的时候,他眼神变的炙热。也许家,是他最后的向往吧。
嘴角还没来得及咧开,武立业两眼一翻,腿一软,扑通倒下。武立业爸爸把他的人中都掐出血了,他才勉强睁开眼睛。
“爸,我快没时间了,我想回家。”武立业握着爸爸的手,虚弱却轻松地说。爸爸的眼睛噙满泪水,却强忍着点头。
没拿钱,爷俩互相搀扶着走了。走之前,武立业爸爸跟他们说把钱退了吧,其实十万根本不够,但他总想为儿子再做点啥。
那天,天空很晴,太阳很暖。
钱是退不回去了,用那十万多块钱,大哥领头在学校成立了个武立业基金,用来帮助生病却没钱医治的学生。
忙完这一切,抬头望向天空,那里飘着一朵白云,他又想起了武立业的那一口白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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