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蓝色染缸文集
均是发生在大学校园的真实故事
七分写实
三分改造
2018.1.8
你一定见过考试作弊的人，但你指定没见过他这样的。
作弊神器
01.
“还有半小时，没答完的快点答，这题多简单，都是可怜你们的送分题。答完的赶紧交，还在那磨蹭什么，最后一点时间，别用来做无用功，谁要是动点歪心思，可别怪我不留情面。”作为学校四大名捕之一，老许的脑袋是一颗360度无死角的监视器。
头向后方45度回望，看到老许从身边过去，确认目标后，手伸进衣兜里，他快速地掏出一叠小抄。不料！还没翻到答案，老许就杀他一记回马枪。
“你还能干出这样的事！”看见作弊的竟是许中亮，老许压低了声音，有些怀疑，又有些失望。
在他印象中，许中亮跟他是老乡。在祖国的大西北一个地图上找不见的县城，算得上边境的地方。在这个远离家乡的城市，许中亮浓郁的地方口音似乎把他带回了那个再也没有回去的家乡。
除了老乡把他们关系拉近，让老许对他另眼相看的是他的努力。
很多学生在上大学以后放飞自我，抽烟喝酒烫头到处浪，这样的生活上的坏习惯暂且不说，他们把最重要也最应该做的本分事给忘了，学习俨然成了副业。
可许中亮不。
天一亮，许中亮就去小树林里背书。背英语，他的口语不好，上课的时候一开口就笑料百出。有时候看见英语老师强忍笑意，他也会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饿板凳，饿板凳……”这样的情景老许晨练的时候不止一次见过。
图书馆、实验室、自习室都是他课后常去的地方，而最常去的就是老许办公室。“许老师，昨天讲的那个理论，我还有点……”老许会耐心地把整个理论的前世今生一一阐述。这年头，这样认真学习的孩子没有多少了。
一番天人挣扎的回忆，老许终于做了决定。手指在许中亮桌子上敲了两下，小抄没收，算是一个警告。虽然这违背了他的公平原则，但他觉得眼前这个孩子是值得被原谅一次的。
满脸通红，许中亮从刚才的害怕变成了羞愧。他对不起老许这么多课后的辅导，竟做出了这样丢人的事，他真想一头钻进地洞里。但他又恨，明明是早上刚背过的题目他却忘的一干二净，他是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看了看卷子第二面的大题，一共七道，而他只写上了一道，还是根据记忆中的轮廓胡编乱造。
至少还得写上三道大题，这一科目才能及格，而只有及格了，他才有资格申请助学金。万一没有助学金，许中亮吓出一身冷汗。抬头往前看了看，另一个监考老师正在跟老许说着什么，他把手伸进了裤兜里。
心砰砰跳，快到了嗓子眼，许中亮呼吸都有些困难了，握着笔的手越来越凉，写出来的字都跟着他紧张，总算一道完事。周围的同学越来越少，时间也越来越少，好在熟悉每一道题的大致位置，他奋笔疾书，终于在铃响前又抄完了两道。长叹一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又回到肚子里，他放下笔，眼里的余光却撇到了地上的一双鞋。
“通通拿出来。”没有一点表情，这是老许的绝望。一个老师，对于学生的放弃，不是打也不是骂，而是如死水般，波澜不惊。
据说，许中亮从兜里一共翻出来十分小抄，手写版，内容都一模一样。真是奇了，写十遍还能记不住？
02.
20岁才读大一的许中亮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往，那些努力跟坚持，嘲讽跟打击深刻在他心底，不足为外人道也。
许中亮还有一个大三岁的姐姐，为了他上学，爸爸让成绩很好的姐姐停止学业，十三岁的纤细女孩只好投身在田地劳作里。很多次夜深人静的夜晚，在许中亮复习功课的时候，他听到姐姐坐在院子里的小声抽泣。
可他真是没用！尽管努力刻苦地背书，废寝忘食地学习，他还是没有考上高中。出成绩的那天，他头贴膝盖坐在炕上嚎啕大哭，妈妈不停地摸着他的头发，眼泪顺着脸上深深的沟壑轻轻地下滑，啪嗒地掉下。
爸爸把姐姐叫到院子里，不知说了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姐姐砰地关上了门，叮咣地在屋里翻箱倒柜。找出来的东西被她装进了一个编织袋，放在门口，摔门走了。那天晚上，姐姐没有回家。在院子里爸爸蹲坐在一块木桩子上，数了一整夜的星星跟月亮。月亮好数，只有一颗；可满天的星斗，他却怎么也数不清楚。但星斗怎么也比不上月亮，他的儿子就是许家的月亮。
姐姐走了。去了大城市打工，一个月能挣800块。爸爸托关系求人，总算把许中亮插进了一个复习班。就这样，许中亮又能去上学了。
此后，回家路上遇见乡里人，许中亮经常被问“你去哪个高中了？”，“没考上啊，那还不下来干活，你没看见你妈腰都直不起来了！”，“读书有什么用！不如赚钱实在……”
一开始，他生气羞愧，再想想爸妈跟姐姐的付出，他把这些都化成动力，更加努力的背书。他终于考上高中了！那天下午，太阳都开心地洒着金光，许中亮飞奔着去告诉爸妈这个好消息。坐在地垄边的三口人，对未来充满希望。
03.
木板薄的地方最脆弱，中考失利的阴影让他无比紧张。结果476的录取线，他得了475。爸爸看了看学费一万多块的三本录取通知书，又看了看院子里晾着衣服的妻子，狠了狠心，把通知书撕了个粉碎。
“爸，你干嘛！”一边捡着，许中亮一边哭。
“你别读了。”爸爸点上一根老汉烟。
“要不，我再复读一年。就差一分，爸，我一定要考出去。”扑通跪在地上，爸爸的决然让他恐慌。
可爸爸坐在炕上没有动。这些年为了他读书，这个家付出了太多，女儿独自出去打工，妻子的肾病一直没治，为了这个儿子，一切都在恶化。
“怎么跪在地上？快起来。”妈妈扶着许中亮让他起来。
“妈！我知道我没有好运气，但我不服气！求你劝劝我爸，让我再复读一年，就这一年，要是还考不上……我就去打工！挣钱给你们养老。”怕妈妈拒绝，他把头磕在地上，咚咚作响。
“起来吧，读，咱去复读。”
妈妈把许中亮扶起来，拉倒炕上，铺好被，轻拍着他肩膀，安抚着他。爸爸哐地摔上门，坐到院子里又抽开了烟。
许中亮又去复读了。
回家的路上，他碰见了发小的儿子小壮，许中亮伸手想去摸摸那小家伙的脑袋，却被他厌弃地躲开。“你可别摸我，我不想变成你那样。”蹦着跳着，小孩子跑远了。
孩子童真的话语让他心灵受伤，他不愿意回家了，连周末都呆在学校宿舍里。他不知道妈妈病倒做了手术，也不知道姐姐带了城里的男朋友回过家。大学录取通知书到的时候，许中亮把它按在胸口，泪如雨下。
学费六千八，寝费八百，再加上半年的生活费，来回两趟的车费，怎么也得九千二百块。听完这个钱数，坐在炕上的爸爸，默默点上了一根烟，没说一句话。
过了没几天，许中亮的姐姐从城里回来了，被迫嫁给了村里拿了一万块钱彩礼的王老大。人人都道哭嫁好，却没人知道她哭是因为恨啊！
04.
坐在凳子上，许中亮回顾这一个学期，为了得个好成绩，他无数次地穿梭在教学楼、实验室，时常请教许老师，天一亮就去林子里背书，熄灯了还支个手电筒学习，甚至把所有重点题目都抄写了十遍，可他还是记不住。
怎么就是记不住呢！他狠狠地锤着脑袋，十分痛苦。想起那些无法进入睡眠的焦急深夜，永远没法合群相处的同学，满怀期待付出一切的父母，还有从进城前夜就不曾与他说过一句话的姐姐，许中亮拿出刀片，在手腕上划来划去，红色的血液沿着纹络蔓延，像一座喷发的火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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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你来找我，讲讲大学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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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评论
许中亮是坚持自己想要的，却发现力不从心，失去的远比得到的多，遗憾收场。
希望这样的同学能得到这个世界对他的温柔与善良。
所有的抑郁，大概都曾有过一个无底洞般的过往，别人进不去，自己出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