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送走了多少岁月?
深深地皱纹也留不住时间的脚步,
浑浊的眼睛,被孤独占据,佝偻的身形。被拐杖支撑。
倚着门框望不穿儿女的归程,也送不走对子孙的思念。
你沉默得像个雕塑。
你絮絮叨叨像极了刚学会说话的宝宝。
——老无养
1.
我和你并肩坐在敬老院大楼门口的台阶上,夕阳西下,残阳似血。
你双手拄着一支木质的拐杖,眼神是那么得落寞与孤独。
我安静的坐在你身边,不言不语。
你说:拐杖是孙儿给我用他的压岁钱买的。
你说:孙儿现在一年级了。
你说:儿子、女儿都是干大事挣大钱的,每天都很忙。
你说:他们有两年十个月零五天没来看过我了。
你的眼神黯淡无光。
我摸了摸口袋,突然很想抽根烟。你扭头看着我,笑呵呵地说:别抽了,好不容易戒了,就别再碰它了。我老伴儿一直管着不让我抽,到最后我把烟戒了,她却走了。我还得熬着……
我安慰你:怎么能说是熬呢。
你说:今天多亏了你来看我,我心情好了很多。
一阵风起,吹乱了你的白发。
你说:敬老院里的油菜豆腐汤不错,咸淡适中,不油腻,我每次能喝一碗半,再吃一个馒头。
你说:偶尔我也出去,在敬老院对面的小酒馆里点几个小菜,要上几两白酒。每次去啊,我都多要一副碗筷、酒盅摆在对面,一个人喝酒没意思,总得找个伴……
你说:老张是夜里三点走的。一觉躺下就没起来。走的时候身边连个人都没有,也没留下个三五句话。老张走得挺委屈呀……到了没见上家里人的面。
你说:我没几年活头了,这段时间老是梦到我老伴。我想她呀。
你说:我是不是有点太啰嗦了?没人陪我说话,我这心里憋的难受,你能来看我,我挺高兴的。
几辆高档轿车急停在敬老院门口。
夕阳映的车身都是红色的。
男男女女女从车里下来往这边跑。
爸爸(爷爷)欸!
公爹(岳父)呀!
你激动地站起来。
我扶着你。
你伸出颤巍巍的手指着从大门外跑进来的男男女女说:他们来看我了。
我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老张,他们是来接你的。
你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我说:老张,你解脱了。
我说:老张,七天后鬼差会来接你。这段时间我会一直陪着你。只是,你不叫老张了。
你看着儿女们从你的身体穿过,跑进了敬老院的大楼。
我赶忙念了几句咒稳住你的一缕阴魂,活人阳气重,对于新生的鬼魂会有一定的冲击。
我说:老而无伴如老而无养,老无养啊,你这鬼物方是人间最恶。
2.
半世操劳换三尺薄棺,
羊羔跪着吃奶,儿孙急吼着吸血。
乌鸦反哺父母,儿女忙着事业家庭,给你找个敬老院,美其名曰:有人照顾。
你嫌敬老院里的护工不是个知冷知热的。
诶呦,大爷!亲生的儿女都不管你吃的好不好,睡得香不香,你能指望一个来挣钱的陌生人拿您当亲爹伺候?
唉,大爷,不是我心狠。
您这会儿已经不在阳间,跟那群孝子贤孙人鬼殊途,您老兹当是陪我在这看场戏。看看这些人是怎么扮演一个孝顺的孩子,在父亲灵前伤心欲绝。
大爷,您呐也别说我嘴损。
您活着的时候可没享受过如此高的待遇吧?这不,几个儿女都来了,媳妇儿,女婿也都在,孙子外孙自然也到了。
生前没能享受的儿女在畔,子孙绕膝。
这死后,好歹儿女在你灵位前跪了一地,子孙没能绕膝,但也披麻戴孝哭着叫爷爷外公,心里想着的也是您老那张慈爱的脸。
大爷,您呐别怪我多事儿。
您老操劳一辈子,如今解脱了,不必再受这份罪了。
您老就轻轻松松地上路吧!
你仍有些不放心,几次回头看。
我沉下脸来:还不快走!
你的身形渐渐消散。
3.
头七,你回来了。
最后看了一眼满堂儿孙。
你走了。
我看着眼前这群披麻戴孝,涕泗横流的老无养,哈哈大笑。
老无养,别演戏了,老头魂儿已经走了。这是演给别人看呢?还是演给你们自个看呢?
猛然间,灵堂内鬼气森森!
跪了一地的脑袋齐刷刷地抬起来,一道道阴森森的目光射过来。
我嗤之以鼻:吓我啊?一群畜生都不如的东西,凭你们也配跟我呲牙?
我刚要动手收拾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鬼物,猛然发觉,在这群老无养之中,居然还暗藏了几只养无教。
哈哈哈!
老张啊老张,
家门何其不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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