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儿子,儿媳回县城,却没见到最殷切盼望的次孙。老两口已经经历了屡见不鲜的蹉跎岁月。
岁月爷爷年数已高,小八十了。再精神的体魄,也不得不向衰老卑躬屈膝。奶奶也这般。想起来也不禁感叹,感叹完了便是挤掉眼眶的泪水。我是孙子辈的最后一个,自然二老从小便是宠爱有加,再加上一整个大家的大学梦都堆积在我一个人身上。也有点三千宠爱集一身之意。尽管老爷子强烈的情感的限定,不太经常表达自己的期盼,但还是有泄露的让我准时感知到。奶奶则不然,各种牵肠挂肚,各种碎语唠叨徘徊在我两个月回趟老家的身体庞。纵使觉得烦,但回头想想一是为了最爱的孙子,二是我最爱的长辈,我也欣然接受。悲伤的是这样的唠叨不知还能存在多久,我不敢想,只因我舍不得。
就在刚会叽叽喳喳说话时,爷爷就经常踩着“大梁”架着我拜访周围的村子的夜会。说实话,我也算是农村长大的孩子,对一些例如这种的热闹也是情有独钟的。对于那时不更事的我来讲,幸福就是压着“大梁”和爷爷穿梭在村与村之间的细长的田间小道上。没有比这个更让我觉得安心的了。爷爷伟岸的身躯总将我裹得严严实实的,他是精神的,就像七八月旺盛的油桐,硕大的树冠守护着寄居于里的雏雀。爷爷出席那些接地气的乡村活动的时候,着装总是那不知穿了多久的中山装。配着早就变形的工装帽,到还能透露出不少精气神。这样的花甲,能不让人留恋吗?最美不过夕阳红,爷爷他还是那颗照耀着大地,照耀着老曹家,照耀着我的朝阳。不论他是否年事已高。
沿途没有什么新鲜的风景,有的是一望无际的苹果树林。为什么要称之为树林,礼泉这地方,除了苹果树也就剩苹果了。看似乏味,但爷爷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孩童的我和其他孩子如出一辙,总喜欢问大人一些新奇百怪的问题。要是碰见不耐烦的,早就河东狮吼。爷爷从来没有,他还是乐呵呵的。虽然他没念过多少书,但多半辈子的闯荡和见识足够编织一个像模像样的答案来填充我至今都觉得可笑的问题。“爷爷,你说为啥苹果树不能生西瓜呢?我最爱吃西瓜!”“臭娃,西瓜太重太大了,会把苹果树压坏的。压坏了苹果树,咱俩就没收成了,也就没钱给为咱俩的羊了,你也就没羊奶喝了。”“爷爷,我不要苹果树长西瓜了,我要天天喝羊奶。要喝爷爷挤的羊奶。”爷爷听了还是像平日一样嘿嘿一笑。尽管笑得很平淡,但我长大后懂了,爷爷是真的开心因为他的孙子把他当作了今生的依靠。三月的风吹来,抚平了我好奇的心,也抚平爷爷脸上被时间刻下的皱纹。而我就醉在这春风里,醉在满身汗烟味的爷爷的怀里。沉醉的我忘记的行程,只知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和爷爷已经到了那个唱着大戏人山人海的小村庄。照惯例,爷爷找了个远亲,安顿好自行车后,就在路边的茶摊坐了下来。一壶茶,一袋烟,便是爷爷至高无上的享受。我依旧怀念着爷爷的大烟锅,它也是我童年最好的玩具,也是我不能割舍的伙伴,更是我挥之不去的记忆。也许是行程有点长,在加上载着还挺沉重的我,爷爷还是有点疲倦。半天缓不过劲儿的爷爷同其他几位老头子扯起了使我迷惑烦躁的话。有关于果园的,还有收成的,还有什么攀亲的。最让他们津津乐道的还是那些老人最喜欢的秦腔。这让一旁本就不耐烦的我更加生气,不一会儿死皮赖脸地就拖着爷爷去逛夜会。爷爷也拗不过我,只得妥协。被我拉着东一头子,西一头子。直到转悠到大戏台底下,爷爷终于自己做了主。至于我,肯定不答应。可是,爷爷也是有招儿的。一把扛起了我,然后任我拳打脚踢,等我闹够了我也就安静了。还不是只得依偎在爷爷肩头跟爷爷一起听那曲我听不懂的戏。后来我才知道那场唱的是《三娘教子》。
终于忍着委屈和爷爷听完了戏,我也是抓住这离我们回家剩下的时间无理地向爷爷所要着刚才在路边摊发现的金箍棒。那时候孩子们心中的英雄也就是孙悟空,我也不例外。总觉得自己有根金箍棒也能神通广大。然后,我也是哭啊,闹啊,躺地上打滚呐。终于在我模糊的形容下从小贩手中拿下了那根金箍棒。当然爷爷是掏了腰包的。“你要啥就直说么?你看你能把爷能整死。”爷爷严肃又慈祥的目光,让我还能时不时的回味那年的夜会。如今,金箍棒早已不知哪儿去?可是爷爷的爱至今荡漾在我的心中。
我忘不了每次告别家乡时爷爷奶奶送别时的情景;我忘不了爷爷奶奶那副被年月压的驼背的身影;我忘不了爷爷奶奶对我的不舍;我忘不了那年的那出戏;我忘不了……
不更事想起就流泪。
记得父亲对我说,爷爷年轻的时候是跑生意的,周折了半辈子,就为了养活自己的三个孩子。如今家里的生活好了,村里的楼房也越来越高了,可是爷爷奶奶是越来越老了。安享晚年的他们应该享受儿孙的孝。这样,爷爷奶奶还在牵挂着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多想带着他未来的孙媳妇儿为他再点上一锅烟。
本该十八而立的我再爷爷奶奶面前仍是那个不更事的小毛孩。我是害怕亲人的离去,我爱我的爱人,我爱我的爸爸妈妈,我爱我的伯伯伯母,我爱我的哥哥姐姐,我爱我的爷爷奶奶。
八年后,我和我的妻子用轮椅推着我年迈的爷爷奶奶在家乡不大的公园伴着最红的夕阳听着我依然听不懂的秦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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