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亦明、刘远、季峰三人和卫宁约好,吃完中午饭骑自行车在耀中门口汇合。
卫宁是亦明高中同学,也是同桌。他家在孙塬——药王孙思邈的故乡,据说药王后代为了避难纷纷改姓,现今孙塬无一户孙姓。卫宁平时住校,半个多月回一次家。他带的馍已吃完,准备回家拿些干粮和生活费。这天是周六,只上半天课,就想回趟家,顺路带他们三人去唐王陵。
此时的亦明已不满足于耀城周围的塬台沟峁,这些地方他已逛过很多次。如果说步行的活动范围是周边四五里,那骑车则可达到四五十里。如今他更喜欢骑上自行车去更远的地方,听卫宁说他家附近有座唐王陵,就很想找个机会去逛一下。他们一路向南骑行,过了岔口,进入富平县境。四人前后并排骑行,路上车不多,一旁是静静缓缓流淌的石川河。耀城有两条河,东边的漆水河,西边的沮河,它们像一对臂膀几千年来把耀城围拢守护。两河南流至岔口合二为一,称为石川河,继续向南汇入渭水。漆沮两河由来已久,《诗经.大雅.绵》中有“民之初生,自土沮漆”的诗句,记述周人祖先古公亶父一路迁徙、开基创业的故事;《史记》中《夏本纪》、《周本纪》均有漆沮两河的记载。
过了石川河桥,来到梅家坪,这里是煤运专线梅七铁路的起始站。路上车开始多了起来,看不到一个行人,都是来来往往拉煤的大卡车。大车从路中间飞快地驶过,地面上堆积的尘土被荡漾起来,形成一阵弥漫的烟雾,好像舞台上喷洒的干冰,整个世界都变成黑白色。四人为避免吸进太多粉尘,只能一手撩起衣角掩住嘴鼻小口呼吸,一手扶稳车把控制方向,腿上使劲猛蹬几下,加速走过这段污染重灾区。
没多久来到一处大长坡,四人只能下车推着走,路两边都是整齐高大的杨树,能够遮挡一些骄阳。“卫宁,这条路熟不?”亦明问旁边的卫宁。
“不太熟,平时走得不多。”
“你可不敢把咱带到沟里去了?”
“放心,迷不了路,”卫宁笑着说,“咱鼻子底下都有张嘴哩!不懂就问人么。”
“这唐王陵是唐朝哪个皇上的墓?”后面推车的刘远问道。
“不太清楚,反正是不太出名的一个。听老人讲,现在陵周围村子都是当年守陵人的后代。”
“那这也守了一千多年了。”季峰惊叹道。在人类历史长河中,千年也不过是一瞬。
走完这段慢上坡,四人继续骑行。此时正值六月天气,气温酷热。走在乡间大路上,四人有些口渴难耐,过了一个又一个村庄,却看不到一个小卖部,四人商量到旁边老乡家里讨点水喝。看到一户人家大门开着,四人把车停在门口就往这家走去。户主是一对中年夫妻,正在家里院子干农活,听到卫宁说明来意,他们热情地接待了四人,男主人急忙去灶房拿出小桌小板凳,女主人找出几个洗干净的白瓷缸子和一个竹编壳电壶放在小桌上,并问道:“要不要给你们泼些茶叶?”四人连忙摆手:“喝白开水就行。”当地人的淳朴热情让四人印象深刻,喝完水连声道谢,继续赶路。
一路上经过分叉路口时,大家都要停下来,寻找路标指示牌,或是询问过路的行人,以防走错路。骑了一个多小时,亦明发现路上的车越来越少,刚开始走的是柏油路,现在都是土路,并且是路越走越窄。在一个羊肠小道拐弯处,季峰突然停下车子喊道:“不好,我的胎扎了!”其他三人闻声纷纷下车查看情况。只见季峰的自行车后轮一点气都没有——扎车胎,这是骑自行车最不愿遇到的情况。此处是一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子。大家在村子转了一圈,幸运地发现一个修车铺。等了十多分钟,补好内胎,打好气,四人继续骑行。
又骑行二十多分钟,卫宁指着远处一座不高的山喊道:“那就是唐王陵,皇帝的墓就在山下面!”
“就是这啊!?”亦明有些惊诧,前面的山与周围的荒山没有多大区别,沿路过来都是这种小山包,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座帝王陵墓,没有丝毫皇家陵园的景象。周围都是农田,刚收完麦子,地里都是一茬茬的麦秸秆。没走几步,亦明发现杂草中有一个卧倒的石马,这证实此地确实是唐王陵。石马头部残缺不全,身上的纹路几乎磨平,依稀还能辨认出是带翅膀的天马。多年以后,亦明才知道这座唐王陵是唐代倒数第四个皇帝——唐懿宗李漼的简陵。晚唐政治黑暗,朝政由太监掌控,李漼也是太监扶持起来的傀儡皇帝。唐朝二十个皇帝(不含武则天),除去最后两个皇帝被朱温抓到洛阳,死于非命,分别葬于河南偃师、山东菏泽,其他十八个皇帝均葬于长安以北的渭北平原,称为唐十八陵。其中最有名的是唐太宗李世民的昭陵和唐高宗李治、武则天夫妻合葬的乾陵。
在唐王陵没有停留多久,亦明三人准备原路返回,卫宁则与他们告别,走小路回家。骑行没多久,天色逐渐暗了下来,乌云低沉,眼瞅着骤雨将至。他们三人骑行在公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路两边都是农田。“白雨快来了,咱们得赶紧寻地方避雨。”亦明话刚说完,雨点子就“噼啪”砸了下来,大雨如期而至,两分钟后前面的路已经看不清楚。三人衣服全都湿透,只能看清前面几米的路,但此时不能停下来,只能冒雨继续往前骑。他们压低身子弓着腰,以便减小阻力,两腿拼命地蹬,但怎么蹬都蹬不快。终于在路旁发现一座庵子,三个赶快进去躲雨。庵子是建在田间地头的小土房,供人临时歇脚存放杂物之所,没想到今天成为他们仨的避雨所。夏天的白雨,来得急去得也快。半个多小时雨势渐歇,直至转晴,太阳也冒出头来。三人推着车子上了公路,继续往回赶路。“快看,右边有彩虹!”骑在后面的刘远喊道。
“今天算是不虚此行,难得看到雨后彩虹!”亦明扭头看见一道彩虹挂在半空。
“是啊,咱们是乘兴而来,尽兴而回。”季峰在一旁说道。三人相互看着还在滴水的衣服,都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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