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山若夫
1.
2013年,深冬,无雪。
这个冬天似乎只剩下刺骨的寒冷,每一滴雨水打在身上,都能凉透骨血。
为了生计,我和朋友一起在乡下做些小生意。每日骑着从二手市场淘来的摩托车穿行在大山深处。因在乡下吃饭不便,故午餐只带了几个馒头充饥,晚上回来再吃点热食御寒。
那日,我们到了县城最远的村落,走进村里,一派萧条之气。村头还是土墙打制的房屋,外墙已被烟熏得发黑,很难想象这样的房屋还有人居住。
彼时,正有一老人在屋外做饭。她花白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弯曲的脊背让她看起来更加矮小,几乎和灶台齐高,在寒凉的屋外倍显单薄。
行路匆匆,我们和老人只简短交谈,未曾想到会和她有一生难忘的交集。
那天颇为不顺,走在偌大的村落里,除了几声犬吠,很少见到人影。路陡人生,一路磕磕绊绊,生意未成一笔还在半路翻车,丢掉了随身携带的干粮。返程时早已饥肠辘辘,人困马乏。
奈何“船破更遇打头风”,车在半路熄了火,村里四下无人,我们只得推车前行。天上下着小雨,我们走走停停,靠着摩托车的灯光爬行到村口时早已鸡鸭入笼、暮色四合。
2.
因水米未进加上困顿,朋友早已行路艰难,想要休息一下,只是天寒地冻,道路湿滑,难寻一个地方歇脚。
人在最无助的时候,求生的本能会驱使我们去寻求帮助。我和他推着车,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土屋前,敲响了上了年岁的房门。
“谁?”
“老人家,早上从这里经过的年轻人,打扰您啦,能不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话音刚落,屋内的灯火亮起,蜡黄的白炽灯在土墙屋内温暖无比。有些警觉的老人还是先通过窗户仔细打量了两个落魄的年轻人,随后木门发出了悠长的开合声,我们被老人请进屋内。
走过大半生的老人看着我们的可怜样,爱从心起。她拿着火钳拨开火塘里用米糠盖好的火堆,又加了些柴火,一股暖意漫上身来。
还未等我们开口,老人便我们饿了没有?人在极度饥饿的时候似乎是最诚实的,我和朋友重重地点了下头。
老人说,一般她做一顿饭会吃上一天,家里没啥吃的了。彼时做饭已来不及,老人便走到屋外生火为我们做了点面条。那种面条,是南方人最爱吃的挂面,宽宽的,吃起来很有劲道。我们也走出门外,在寂静地夜里陪老人一起忙碌着晚餐。
柴火将灶膛烧得红通通的,锅里冒着热气,我们在农家人最为寻常的场景里感受到了人情之暖。
面条出锅,老人还将白天吃剩的腊肉端出,让我们放在面条里混着吃。朋友早已顾不得吃相,狼吞虎咽似地吃起来,而我面条入嘴却无法下咽,如鲠在喉。出门在外的辛酸在那一刻涌来,热泪滴落在面条里。
老人发现了我的异样,她打趣地说道:“娃儿,吃饭混着眼睛水喉咙要长包的哟。”那沧桑而温暖的话语说出时,我被她的乐观感染了,瞬间破涕为笑,大口吃着这一生难忘的腊肉面。
3.
幽暗的土墙屋内,只有老人居住,他的儿子在山后修了新房,几次接她过去,老人都不愿意。她说这房子和老伴住了一辈子,习惯啦,虽然老伴走了多年,一直觉得他都在。
加上儿子一家常年在外,住在老屋里还要熟悉一些。老人说着起身拿出儿子一家的照片,她那枯干的双手抚摸着照片时,眼里也泛起泪花。老人还不停地喃喃自语:“希望我儿子在外也要多遇到好人啊。”
听得此语,我和朋友四目相对,都被这善良的老人感动了。老人哪里知道,偌大的城市里多么难遇如此温情啊。
一碗面条下肚,我才感觉活了过来。热情的老人见我们吃完准备将碗拿走,我们婉拒了老人,起身将碗拿到灶房。想到老人的善良,朋友把我们的余钱拿出一部分偷偷压在了碗底,聊表心中深深的谢意。
夜色渐深,老人准备留我们过夜,但为了第二天的生意,我们只得再次启程,推着车在最近的修理站进行了修理,而后踏上归途。
天上依旧冷雨纷飞,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但那碗腊肉面散发出的暖意似乎融化了这凄冷的寒冬,带着我坎坷的人生温暖前行,成为这一生最难忘却的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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