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貌不惊人的普通农妇,一个是风度翩翩的佳公子;
一个是初通文字的小脚女人,一个是轰轰烈烈新文化运动的领袖;
一个是不懂风情的家庭妇女,一个是风情万种的浪漫才子;
一个是只生长在乡间的旧式村姑,一个却是留洋海外、学贯中西的大学者;
一个是一入北平就立刻名声大噪的虎妻江冬秀,一个则是回到北平就老老实实的儒夫胡适之。
是上天乱点了鸳鸯谱,还是月老牵错了红线?让这有着天壤之别的两个人走到了一起?
这让我们觉得啼笑皆非的一对姻缘,有没有很违和的感觉?
我们只知道人人都敬仰的胡适之先生,曾经被江冬秀批得一文不值。
胡适的几段风花雪月,都在她的一把菜刀下,没了下文。
其中最著名的是这一段:江冬秀有个表妹叫曹诚英,是个新派女子,曾经还在表姐和胡适的婚礼上做过伴娘,鹅蛋脸,眉头微蹙,白衫玄裙,很有女学生的清秀脱俗气质。胡适与她暗送秋波已久。这一年,胡适在北大教书,疲累不堪,身体不适,他就选择了去杭州疗养,其时,曹诚英刚刚摆脱一段包办的婚姻,在杭州上学。那真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两人相伴看书、赏花、数星星、望月亮,在烟霞洞这样浪漫的地方留下了许多爱情的足迹。
有诗歌为证:“翠微山上的一阵松涛,惊破了空山的寂静,山风吹乱了窗纸上的松痕,吹不散我心头的人影”,两人双宿双飞的浪漫日子真是羡煞旁人,胡适也觉得找到了一生的真爱。此事胡适也没有刻意隐瞒,更被徐志摩等人大肆宣扬,一不小心,传到了胡夫人的耳朵里。
江冬秀其实对这个表妹从来就没有戒心,她还曾经给她汇过钱接济她,还提醒胡适关心表妹身体,要请个厨子云云。
可是,这对狗男女竟然做出了这样的事,江冬秀在胡适向她提出离婚的时候,肯定是这样想的。她虽然怒不可遏,却没有自乱阵脚。她首先深知自己原配地位的至高无上,然后,她深谙胡适爱面子和名声的软肋,所以她冲进厨房,一手就抄起了菜刀,一手拉住了儿子,她对胡适说,要离婚,先杀儿子,接着杀胡适,最后杀自己。此局布的甚是真是巧妙,从小读书出身的胡适哪见过这种阵势。立刻发誓断了这场尘缘。后在友人做客的时候又提及此事,她又怒不可遏,拿起一把裁纸刀,若不是友人劝阻,早就飞到胡适的脸上去,让胡先生牢记教训,不敢再犯。
原以为事情可以结束,其实这个心头之恨,她一直在等待一个报复的机会,那时国难当头,曹诚英在四川大学做教授,胡适在美国做教授,联系寥寥,曹在朋友的介绍下和一位先生交往。感情逐渐升温。巧的是,这个先生的亲戚是江冬秀的麻友,一次打牌偶然说起此事,江冬秀立刻跳将起来了,然后大骂曹诚英是水性杨花之流,吓得那个亲戚立刻回去劝自己表弟和曹歇火。逼得曹诚英都生了出家的念头,幸亏被自家哥哥劝了回来,可最终还是孤独终老。
她不光自己为自己捍卫这崇高的婚姻道德,她还乐于为别人打抱不平,北大教授梁宗岱欲为小三和原配离婚,梁妻软弱,江冬秀把她接入家中,帮她打官司,还拉着胡适一起为她做辩护人,让梁宗岱败诉,并离开北大。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没有文化的女子,但是她心中秉承着最朴素的道德伦理。为自己捍卫也许出于本能,为不相干的人则出于侠义。
突然想到舒婷的那首《致橡树》,“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在一起。”这个貌似稀松平常的一个妇人,却让人不由得产生敬意。论学识,她比他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论容貌,她比他差的也不是一星半点,论名气与影响,她不过是因为嫁了她才让世人知晓她。可是她不怕他,她只要占到了理,那就站稳立场,死磕到底。于是她得到了尊重,她得到了他真的在乎。
她寄给胡适的棉衣里埋着七根象牙牙签,她在胡适的领带了藏着搭计程车的钱,她原来不光可以彪悍如虎,也能心细如发。她拿捏住了他的心。
她不卑不亢,她努力成长,她没有借他的高枝炫耀自己,她没有为绿荫重复单调的乐曲。虽然她是受封建礼教束缚过的女子,但是她紧跟夫君脚步,放了小脚,去研读金庸,还弄通了红楼梦的人物关系。她学写字,就算写满错别字,她也努力和胡适通信。她要把自己的自传也放入他的自传。
她享受着他的滋养,也贡献着自己的青春。她除了操持家务,做得一手好菜之外,还打得一手好牌,每赌必赢,在胡适收入菲薄的时候,她来贴补家用,在流落纽约的十年,江冬秀在破旧的公寓里,她鼎力支持胡适的学问事业的追求,毫无怨言。不通英语,她也能事事都料理得当。在胡适不在家的日子里,遭盗匪入门,她打开公寓大门,怒吼一声那唯一的一句“GO”,盗贼肝胆俱裂,真的就溜之大吉。
这世间是不是真的存在一种爱情,它无关风月,它不讲风情,它甚至也不需要心有灵犀一点通,它是一种恩情,它是一种互相滋养的恩情,它是一种道义,一种不离不弃的道义。
而这种爱情就只属于这个勇敢泼辣又聪明的女子。
女人,你只要智慧地剽悍起来,总是能hold住更好的男人!
忽然想起冬秀和胡适的母亲去给两人合八字,胡母虔诚地拜过灶神,拿了竹筒摇了摇,夹出了一个八字,上面赫然印着“江冬秀”这三个字。原来,一切真的是天意!成为眷属的无情人在那么多岁月的相知相伴中竟然变成了相濡以沫的有情人。这是连当事人都后知后觉的爱情。
而现实总是在冥冥中证明着这样一个真理:好的爱情,总是相互滋养,受益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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