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别有滋味的午饭
地铁里很安静,邢楠摘下手套,把练习册揣进兜里,打开盛饭盒的布袋,12月的天儿,饭在来时的路上就凉了,现在已经完全冰凉了。她就站在出站口里一口一口吃着冷饭,心里不觉涌上一股酸涩。饭吃到一半时,忽然地铁里卷起一大团冷风,并且越来越大,伴随大风的是空中响起的地铁到站的巨大响声。当地铁进站时,那强劲的气流和冷风吹得她的短马甲的下摆飞卷起来了,嘴则被大风堵得喘上气来。邢楠索性不吃了,盖上了饭盒,走出地铁,站在便道旁。这时,地铁里又涌出一大帮到站的人。当人群散去时,她又走了进去,把剩下的饭菜都吃了,然后在原地踱步休息了几分钟,拿出了练习册,复习上面的题。当大风又吹来了,车又到站时,她再次跑出来躲会儿,而后再进去,就这样,来回反复,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看出她在干什么。尽管在这站着,喝着冷风吃着冷饭一个多小时,但她心里踏实多了,也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自由,比在教室里受煎熬舒服多了。当时间指向13:15时,她从地铁里钻出来,轻松地朝学校走去。但饭盒里残留些油,她忘记倒掉了,把练习册裹在饭盒外面时,一不小心,短马甲和练习册都给弄油了,浅红的马甲上一大块油污非常刺目,她多少有些懊恼,慌忙用本掩着,往前走。
自此,她每天中午都到地铁去吃饭,站累了,就蹲下来吃,也许别人永远不能理解她的行为,但只要心里舒坦,对她来说这些都不叫困难。直到有一天,这种状态才算结束。原来正对地铁大门的深处有一排铁栅栏,一直是锁着的。可那天铁栅栏却被打开了,中间留出一条狭窄的缝隙,瘦子侧身可以进去。栅栏里有十几阶台阶,右边的墙上有个涂着黄漆的大门,好象是存放工具的小屋,上到最高处的一阶台阶后,是一小片空地,尽头直立着大玻璃窗,向外一望恰好是马路了。邢楠观察了两天,见那铁栅栏始终是中间留有一道缝,而周围也不见有人,于是转天,她一翩身进了栅栏,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打开饭盒吃起来。这是一个月以来第一次中午坐下来吃饭。她觉得这地方挺好的,每当地铁快进站时的呼啸声由远及近传来时,就上到最高一阶台阶上坐着,原本强劲的大风自然变成了小风。邢楠唯一担心的是有人会发现她,但很幸运,人们急匆匆地走出站口,很少回头看那栅栏里有什么。只有个别小男孩或20几岁的人偶尔漫无目的地回头张望,邢楠一见他们看到自己了,就很紧张,下意识地把饭盒放在身子左边的地上,用手飞快抹净嘴,低下头,每到这时她感觉自己完全是个乞丐,是个乞求大家赐给个清静处的乞丐。但人们还是平静地陆续走掉了,她的心也总算踏实了下来,后来有一天从她对面的那个黄色小门里奇迹般地走出来一个穿着蓝布大褂的中年妇女。由于那门太矮小了,她弓着身子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墩布,她起初惊讶地望着邢楠,而邢楠也顿时不知所措起来。但那女人又看了她两眼,便转过身,用力推开铁栅栏门,走了出去,在栅栏外的方块地上平静地擦起地来。
没过几天,铁栅栏门便又重新上了锁。邢楠也就又恢复了过去那站着、蹲着,被风噎出去躲会又回来的境地了。她慢慢地觉得很疲乏,但唯一令她欣慰的是在她的处处留意下,两个多月没再碰上吕毅了。
日子心惊肉跳般过得飞快,转眼间,这学期就要结束了。近期的两次月考邢楠已排到40名左右,望着每况愈下的成绩,邢楠偷偷地哭了几场,恨自己无能。
现在班上除了后面的郭严、吴敏、金宁还跟她说话外,没人理会她。郭严为人憨厚,会耐心地给她讲题,作业试卷也都痛快地借给她看。但邢楠发现郭严也无一例外地更愿意讨好毕晓薇,常结结巴巴地对她说:“你这衣服是什么牌子的,穿上真好看。”、“你今儿头发特亮,脸真白”之类的话。可这些话刚一说完,换来的只是毕晓薇把脸一沉,拿起杯子,转身就走,弄得郭严没趣地搔搔头发,回到座位,跟赵大龙小声说:“她怎么就那么不给脸呢?”后者则哈哈大笑起来,然后说:“傻子,你给主动出击,挑明了。”邢楠不明白他们在讲什么。但后来有一天她似乎理解了这话的意思。
那天第三节课下课时,郭严又搔着短平头,有点忸怩地走到毕晓薇座位前。
“毕晓薇,我,我有话跟你说。”
“说吧。”毕晓薇头也没抬冷冷地说道。
“咱,咱出去说。”
郭严自己先扭头走了,还不时回头示意毕晓薇跟着走。毕晓薇迟疑了片刻,还是跟着他走出了教室。邢楠看见在大门口郭严又要往前走,但是毕晓薇怎么也肯再跟着了。于是,他们俩就在人来人往的教室门口站定了。毕晓薇高高的个儿低头俯视着矮小的郭严。也不知郭严嘴里嘟囔些什么,只见毕晓薇气哼哼地撇下郭严就进了教室,“咚”地一声坐在座位上,不停地喝着水,邢楠什也不敢问。后来郭严上课才低头进来。邢楠最后听他只对赵大龙说了声:“没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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