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嫁给他,很多人不理解,江南小镇里走出的温婉女子,舍弃所有,只身来到北方,只为一贫如洗的他。
太多的人认为她不值得这样做,对此,她只是淡淡的笑:我爱他,他也爱我,这已经足够。简单的女子,要的只是一个简单的结果,于她而言,爱一个人,便是天长。
怎么就如此认定了他?偶尔,她也会想起跟他第一次见面的情形。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或许,很多事情命中早已注定,我们,只是在延续着前生未尽的缘,她想。
她喜欢煲汤,用简单的原料,煲出清清爽爽的汤,从小生长在南方小镇的她,口味清淡,喜欢原汁原味的东西,一如她的性格,质朴纯真。他总是皱着眉头喝下她做的汤,口中却不时的夸赞着她的好手艺,为他舍弃那么多的女孩,心中不忍有任何拂逆,无论世事怎样变迁,只想日日待她如新妇。
终归还是觉察出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她发现他,总喜欢深夜起床,偷偷溜到厨房,有一次,她无意中看到了正在厨房的他,大口嚼着生辣椒,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突然被触了一下,好自私啊,她笑自己,其实她早应该知道,本身为四川人的他,曾在那里生活了那么多年的他,口味一定重的很,她却真的忽略了,那个傻瓜,也是个不会变通的人,只会顺从她的意。
她开始在煲汤里渐渐的加料,虽然有很多自己难以接受的味道,却逼着自己的味蕾去慢慢适应它们,循序渐进的适应着他所喜欢的味道。他的眉头渐渐舒展,真心的说她做的汤越来越有滋有味了。其实他也喜欢喝汤,只是喜欢喝口味浓重的汤。
几年以后,她好像已经完全接受了他的口味,吃加了花椒的菜,喝撒了胡椒的汤。而他,也渐渐发达,发达之后,人类固有的那点劣根性便开始凸显。如今的他,可以给她锦衣玉食,却再也给不了她真情,人总是要变的,时间是个魔法师,它可以改变任何人的思想。曾经的白玫瑰,已经成为掉落在衣领上的大米粒,日日待她如新妇的誓言,早已随风飘逝,他开始嫌她做的饭太腻,不会养生,他说现在的人都是重视营养的。她心里泛过淡淡的酸,委屈的泪水滴落在饭桌上,却不曾有任何辩解。又有什么好辩解的呢?爱,不需要任何理由,不爱,却可以有太多的借口。
该来的迟早要来的,其实她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聪慧如她,怎能觉察不出他眼中的游离,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入侵了她平静的园林,不是她真的懦弱,不敢迎接暴风雨,只是眼里容不得一粒砂的女子,怎会与别人去分享不完整的爱,那爱,太廉价,争来了,又会如何?再美丽的花都要凋零。她抽身而退,提前退出了这场纷争,来的坚定,走的决绝,天长地久的承诺,总会输给时光。
他感到解脱,却也有抱歉,更感到迷惑,她走的时候,没带走他的一分钱,却惟独带走了一直为他煲汤的锅。
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当他把那年轻妖娆的红玫瑰娶回家,自是春风得意,却不曾得意多久,她对吃的东西要求很苛刻,而且自己不喜欢吃的,也不许他吃,自己不爱做饭,天天酒楼宾馆,开始的时候,他还感觉很受用,包容着她的任性,后来却渐渐厌倦,整天疲于应酬,想回家吃顿饭,却永远冷锅冷灶,找不到家的温暖。他让她学着煲点汤,她却不屑,现代女性,谁有那闲工夫,守着一锅半天炖不好的汤?她却有大把的时间耗在美容院,耗在跟朋友喝酒聊天打麻将上,日子渐渐琐碎,争吵渐渐升级,吵到没有心情再吵,到底还是散了,她走的时候,跟她要钱,分家产,打官司,弄的一地鸡毛,他突然很悲哀,脑中时不时掠过前妻清澈的脸,可错已酿成,又能如何。他对她始终有愧意,时间越长,愧意越深,更有那扯不断的思念,红玫瑰没有成为烙在心中的朱砂痣,白玫瑰却刻苦铭心的成了床前明月柔情无限的光,照耀着他心里最深处的痛。再美的女子,也入不了他的心了,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都没有成为他的妻,他忘不了她,那个婉约如一首宋词般的女子。
又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了几年,他终于还是决定去找她,哪怕只能再见一面,也要告诉对她的愧意和思念,要不,他会遗憾终生。
几经辗转,到底还是找到了她。再度重逢,感觉已是沧海桑田,她已经成为别人的妻,一个几岁男孩的母亲,丈夫是个温情敦厚的人,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她客气的招呼他,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波澜,只对孩子的父亲说是远方来的朋友,他的心中有说不出的酸楚,孩子的父亲却热情有加,不时的为他斟酒夹菜,末了,给他盛一碗汤,还不忘说:“我以前口味重,也不爱喝汤,可为了孩子他娘,竟然改变了自己的口味,这个淡淡的汤,我以前是怎么也喝不下去的。呵呵,她也奇怪,一个煲锅,用了那么多年,却像宝贝一样珍惜”他心中猛地一震,所有的往事涌上心头,如醍醐灌顶般,他明白了一切,其实当初她所有的改变,只是因为爱,她为他而改变,他却辜负了她,把手中的玉当做石头轻易的抛给了别人。他的胸口隐隐作痛,艰难的望向她,她却用温柔的目光回应着丈夫的深情。在他们如此厚重的爱跟前,他还有什么资格说曾经爱过她。
够了,已经够了,他已经找到了足够的理由,来惩罚自己一生都不可饶恕的错。
他走时,她来送他,他欲言又止,她笑:“有什么话,尽管说。”他艰难的开口:“你,过的幸福吗?”她沉吟,然后望着她的眼睛,坚定的说:“幸福,他待我很好,这已经足够。”
他再问:“你不曾恨过我吗?”她摇摇头:“也许我们的缘分就到那天,该爱的时候,我们都已经认真爱过了。”他的心中闪过一丝失落。后来,他请求她,可不可以把那个煲汤的锅送给他,她戚然“不可以,这里面盛放着我所有的真情,而这份真情,已经不属于你。”他苦笑,转过身,已是泪流满面,对她说:“祝你们永远幸福!”
后来,他学会了煲汤,明白了好的汤是用小火慢慢炖出来的。肯耐着性子为你煲汤的人,其实煲的不只是汤,还有爱。看着碗中的汤,他常常会感慨万千,汤如人生,五味陈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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