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玄宝
夜已深,苏谷雨先回房睡,留下王重楼还在客厅,一个人继续看数据喝酒。
看着苏谷雨好奇的样子,他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有些行业的顶尖人士会选择在某个时候到学校任教,若是遇到好学生,为人师的成就感真不是一点两点。
王重楼很满意这个学生,站起来到一旁去抽烟,往外看的时候,维港的灯光暗了不少,但依旧璀璨,这是个不夜城,像是屏幕上那一行行闪烁变化的数字。
淡淡的烟味,让他想起了杨立秋,他最近很经常想起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了二姐说她最近在香港的缘故。
王重楼在C大毕业后,凭着自己的名校毕业生和王氏的光环,进了华尔街某个著名投行,那时候他和杨立秋还未分手。
快一年后,他表现不俗,那几只鬼佬都对他刮目相看。
有一回,他兴冲冲地回去,还未进门就开始喊:“立秋,半年,半年时间!我给客户赚了80%的利润,是我们那几层楼里最高的一个!”股灾刚过,扫荡了一大片,人心惶惶,他一个新人,还能从中赚钱,简直是异军突起。
杨立秋背对着他,望着中央公园开始枯黄的树顶,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烟雾缭绕,没有听到王重楼的话,也没有回头。
王重楼过去,用力地揽着她的肩膀,又再说了一遍,踌躇满志。
立秋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乐:“是件很值得高兴的事吗?”
王重楼知道最近半年来,立秋都经常会有这种表情,不太放在心上,兴奋地点头:“何止高兴,简直值得庆祝!我们今晚出去吃饭?!”
杨立秋还是没什么表情,继续抽烟,半晌才幽幽地说:“小楼,恭喜你。”
王重楼终于发现了她的不妥,压抑自己的情绪,小心地问她:“最近又没有想画的东西吗?”杨立秋已经一年多没有画出满意的画作,每天的状态都非常差,极度怀疑自己、脆弱敏感,喝醉了睡,睡醒了就站在阳台上抽烟,拿起画笔 也不知道要画什么。王重楼提出去看心理医生,她却十分消极抗拒。
好半天她都没说一句话,只是熄灭了烟,转身,没有看王重楼:“我出去走走。”拿起搭在凳子上的风衣外套,围巾都没戴,就出门了。
剩王重楼一人在家,拿起她的烟,也点燃了一根。
他们,好像越来越远了。
刚到纽约的时候,王重楼还不太习惯,大姐和姐夫在中央公园附近的大厦买了不少房子,为了方便父母和王彦心偶尔造访,其中单独一层给了王重楼一人住,王重楼平常上楼和大姐一家吃饭。
当时他不过是十来岁的少年,孤独想家,和许多国内的同学混在一起。大姐一家也很忙,很多时候,都只是平常问话,从不谈心。倒是跟在英国的二姐,越洋电话打得越来越多。两三年后他都习惯了现在的生活,还是没有见到杨立秋,当时她说要来纽约当自由女神,不会是骗他的吧?
华人的聚会他去的是多,也有人说见过杨立秋,他去蹲点,圈子就那么大,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一再错过。后来终于联络上,他已经十七岁了,个子蹭蹭地长。
是一个学姐的成年生日会,她的父母从国内过来,给她大大操办了一个派对,纽约那边叫得出名字的华人留学生都被邀请过来了。大冬天的,圣诞刚过,所有建筑和街道都被大雪覆盖,还有不少灯饰挂在树上和街边,黄的橙的,还有发光的圣诞老人和麋鹿,一闪一闪,司机把车开得极慢极慢,避免打滑。他原本不想出门,是大姐备了礼物,让他去出席一趟,他才换了衣服出去。
派对是在半岛酒店举行的,王重楼靠着楼梯栏杆张望了一会儿,旁边有熟识的同学聊天,说到以后申请大学的事情。反正已经和学姐一家人打过招呼,他准备再待一小时就回去。
杨立秋就是这时候出现的,穿着和派对上格格不入的黑色机车服,手上拿着鸡尾酒,在他右肩膀上轻点了一下,笑眯眯,把他的名字逐字念出:“王,重,楼。”念完了,看他回头,又笑着喝了一口酒。
王重楼不敢相信,他一直在偷偷找她,愣了好久,硬是没有回话,直到杨立秋的手伸过去,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喉结,凉凉的触感,她的头发已经剪短了,酷酷的,像电影里骑重型机车的飞女,可是满脸的青春胶原蛋白,又鬼鬼地笑:“长高了,你都有喉结了。”
是长大了,那时他都比立秋要高了。
大概是有了这一下的身体接触,王重楼这才有些不自在地点头,低了一下头,怕她一转眼不见了,又急急抬头,好像有些委屈:“我一直都没找到你。”
立秋歪着头,化着时下流行的妆容:“我听说是有个国内来的学弟问起过我,没想到是你。”末了,又低低的说,“小楼,只有你记得我。”
王重楼记得那晚待得特别晚,参加了那么多聚餐和旅游,那晚是最尽兴的,他的眼睛一整晚都没有离开过杨立秋,见她和学姐走得近,才知道这个学姐是立秋的远房表姐,以前从没听她提起过。
杨立秋过来跟他告别的时候,王重楼下意识地说:“我跟你一起走!”声音太大,又含着坚决,旁边有几个交好的同学嘘声一片。
“我家可不在附近,我要赶地铁回去。”杨立秋边走边系上旧旧的蓝色围巾,已经起毛,大概用了有一段时间了。
“这么晚了你怎么去?”深夜的纽约地铁是出了名的乱,王重楼焦急,不顾旁边的人挽留,拿了大衣跟她一同出门,被门口袭来的风吹得一阵发抖。
“在这里碰碰运气,看有没有认识的人,看他的车会不会经过地铁站。”立秋一直都这样,过分相信自己的运气。
王重楼召来司机:“走吧,我也是你认识的人。”
那晚司机把他们送到皇后区的某个街道,见王重楼跟着下车,杨立秋惊讶:“你跟着我干嘛?”
王重楼不语,只是下车,又回头让司机先回去,司机一脸为难,他再三说会自己注意安全,后来见司机不为所动,干脆拉了立秋就往小道跑,那么大的风吹在脸上,刮得疼,简直要流泪,立秋被他拉着跑得喘不过气,停下来的时候,上气不接下气:“疯子!直接说在朋友家过一晚不就行了吗?”
杨立秋头上戴着绒绒的帽子,歪在一边,挡住了眉毛,她用力扶正,围着的围巾有一些毛毛竖起,跑的时候,已经掉了一半,脖子上挂了长长的一截,晃来晃去,像那些年她在树上坐着,晃荡着的两条腿,说话的时候呼出白气,和她皎白的脸在黑夜中相映,十分好看。
王重楼突然不耐起来,嗓子还在变声期,粗哑道:“我就是想看看你住在哪儿不行吗?我都找你那么久了!”
最后是杨立秋把他带回自己家,王重楼一进屋想脱大衣,被她制止了,把食指放在嘴巴前,用气声说:“我这里没有暖气,别冻着了。”又叮嘱他,“小声点,我上个月房租还没交,房东最近都在堵我,她就住楼上,别吵醒她了。”
王重楼跟她静悄悄地进了房间,锁上门,两双眼睛在不开灯的房间里亮晶晶的,就着夜色,王重楼发现自己仍没有勇气上前去拥抱她,只是重复问她:“你好不好?你好不好?”
杨立秋小心翼翼把旁边一堆画具拿开,让他坐下:“除了没有暖气,我都挺好的。你呢?”他们都是南方人,纽约的天气对他们来说简直是灾难。
是立秋主动抱的王重楼:“小楼,很高兴再见到你。”
王重楼不敢大力回抱她,生怕重逢是一场惊梦。
第二天,他带杨立秋回家一趟,谁知立秋一进屋就找地方睡觉:“入冬以来我就没睡过一次好觉。你这里太暖和了,可不能吵我啊。”房间门都没关,踢了鞋子,解了围巾,躺着转个身就睡着了。那个他熟悉的立秋又回来了,不拘小节,一点不对他客气,王重楼又感觉到了那种久违的、从心底里溢出来的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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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点迷茫。
特意找的纽约街头图。欢迎点赞+分享+打赏!
祝阅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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