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着天气晴好的日子,女主人总会带我出门去散步,我不愿意与她离得太远,总会贴在她的一侧,落到后面去,便又赶上来。有时她会跑着,我把身子腾起一些在空中一路小跑着,或者团成一团,咕噜噜地往地上打滚。
屋外不远处铺着的是两条铁轨,我和女主人会在铁轨上并行着,铁轨上刚好踩下女主人的一只脚。我把两侧的爪子收得紧一些,铁轨也能够安放下我的整个身躯。
每天上午,有一段时候,铁轨上不会有各个地方开来的火车经过。我们于是趁着那段时间,在铁轨上很悠闲地挪动脚步。女主人会将步子迈得很小,因此我只需将爪子照常地抬落。她走上一步,我也走上一步,走累了,我们便坐在铁轨上歇一会儿。女主人这时又会抱着我在怀中,我们都能望见铁轨铺向远处漫漫无尽头。
在家里时,女主人搂着我坐在沙发上会与我说着话。女主人很少有自言自语的时候,要么是默然地望着窗外,直至她的凝望被某一样忽然蹿入眼底的东西打断,于是想起收回心神。要么便是浸着一些闲愁地,将心里所含片段式的话语说与怀里的我。
屋子里自我出生时起,便是只有我和女主人居住着,她在说着,我在听着,声音能够抵达屋子里的每个角落。
女主人从口中吐出的一字一句,我并非就能理解什么含义了,可是听着时候,我会有一种感觉。大约说话者真的愿意把情感包含在话语里面,让听见的人能够有所体会的话,那种感觉便会存在。世上许多人都是惯于夸夸其谈,表面上假装对什么都不在乎,是主宰着话语的姿态,叫彼侧的人是在听着话,而非听见心里的感觉。
在女主人说话时,我是能拥有那样一种感觉的。加之猫的听觉天生灵敏,我能够体会出女主人的话,到何处时是盈着欢喜,到何处又是悲有所止。
女主人说着话时,偶尔地垂下头看我一眼,手掌抚过我的背。
女主人大约很爱这样抚摸了,从头上两只耳朵竖起的地方,顺势而下,直至手掌抚了从我身上滑落,之后又把动作延续着。在她说话时总是如此。
我身上的毛全是很柔软的,从腹部的一圈再往背上,全身都挑拣一番,也不会拣出一根翘立的硬毛。柔软得我背上脊梁硬硬地凸起的地方抚过去也是平缓的。
每只猫大约得天独厚地会有某种优势,比起其余的猫来,我想我具有的优势就是毛发比它们都要柔软。这是一种单单在眼里看见了就会感觉出柔软的柔软。
现在,我身上的毛发也还是柔软的,比起出生时还要柔软。我的毛色也许是不如以往了,于黑色中褪去了一些光泽。我浑身毛发的质地却是更柔软了,我能感觉得到。因为从前我少不了地会有胡冲乱撞的时候,全身的毛发在一阵欢脱之中不免地是乱蓬蓬的,像咆哮中的一匹狮子一样倒竖着。现在他们不会再倒竖着了,浑身是瘙痒时,我毛毛躁躁地抖一抖,很温驯的,它们依旧往我的皮肉上贴。
女主人从我身上抚过,像是抚摸着一片云。我想这大约是女主人偏爱把我抱在怀里,时时抚摸的原因了。
可是却又不完全如此,因为女主人并非遇着柔软的东西就爱去抚摸了。在女主人的卧室里也堆放着几个毛绒绒的玩具熊之类的宠物,它们披着的一身毛是人工抽得极细极细的,势必比起我身上的毛还要柔软了。女主人却罕有地将同样的宠爱施舍予它们。
我很愿意和女主人维持着这样的生活了,她陪伴着我,我陪伴着她,外面的世界是好是坏都无所谓,去到一些没去过的地方便由衷地是欢喜了,聆听着彼此心里传过来的声音会有种安宁感。一天天数着太阳,好像什么也未发生,但又是什么都拥有地过下去。
但是有一天这样的生活是被打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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