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话说,头伏饺子二伏面。但今天不说面的事,说说吃面遇到的事。
过了头伏,没到二伏,雨过天晴,天依然热,就早起去面馆吃面,补充必备的度夏能量。面种类多,我懒得看,便选了拉面。
“姐,大碗,过凉,少放香菜,多放辣椒。”
煮面大姐没说话,老板接过话茬:
“好嘞,您在里面坐会儿。”
煮面大姐有几分姿色,与相貌普通个子很矮的老板并不很般配。我到屋里坐定,客人不多,没有空调,风扇转得勤快。在我的斜后方,盘踞一位约摸四十,身材臃肿的秃头老哥,满脸横肉,左手花臂,右手娴熟地掏鼻孔,短粗的脖子上就差条链子。在我的正后方,有个七八岁的男孩,他是老板和煮面大姐和儿子,正趴在桌子上低头画画。
“老板!我的面呢!忘了吧?”
秃头老哥嗓门奇大,吼声从十米之外传到煮面大姐的耳朵里。大姐回头懵然地朝屋里望了眼,没有理会,擦擦额头的汗,继续煮面。秃头老哥正要发作,老板从拐角冒出来。
“没忘,马上就好!”
说罢走到煮面大姐身旁,皱着眉头嘟囔几句,临走前不忘叮嘱孩子放下画笔,好好练字。男孩摇头晃脑地抱怨着,见父亲走了,便继续画画。
没多会儿,老板端面送至秃头老哥桌前。老哥仍不满意,索要一小碟蒜瓣和油炸辣椒,老板一声不吭地回去准备。秃头老哥一定很寂寞,因为赶早吃蒜的人应该没什么朋友。男孩没有抬头,只是一直画画,大姐不理会屋里繁杂,顾自煮面。
待蒜瓣和辣椒就位,我的面却还没好。
“老板,大碗拉面好了吗?”
“大碗板面马上就好。”
“不是,我要的是拉面。”
“你要的不是板面吗?”
老板好像不相信顾客自己的决定。屋里的热气顿时凝在一起,我们都变成砂锅里闷煮的鸡,咕嘟嘟直到沸腾。
“我要的是拉面!”
天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吼出一句。男孩和秃头老哥被吓了一跳,老板站在原地愣了一秒。旋即冲出房间,操着家乡口音对大姐吼道:
“你怎么干得活!煮个面都能让你煮出岔子!”
我见状只好闭嘴,秃头老哥低头享受蒜瓣和油炸辣椒。男孩抬头喊了一句:
“爸!妈!我的水彩笔不好用!我要新的水彩笔!”
没人理会,男孩只好继续画画。
没多会儿,老板把面送来,大碗,没过凉,表面浮一层香菜,不见星点辣椒。我拌了拌,不再顾其他,大口吃面,汗水迅速从额头和后脑淌下。
这时煮面大姐端一碗配料异常豪华的面走到屋里,秃头老哥偷瞟大姐一眼,等她走过,老哥的目光在大姐的屁股上停留了一会儿。大姐将面端到孩子面前。
“别画了,吃饭。”
“我不想吃,我要画画,我要新的画笔。”
“听话,先吃饭。”
“我不吃!”
大姐没再说话,用筷子夹起几根面,慢慢放到嘴里。
“特别好吃,尝尝?”
大姐给孩子嘴里送了几根,孩子没拒绝,放下画笔和大姐一起吃面。我之前好像从没听过煮面大姐说话,现在娘俩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孩子吃出了笑声。
秃头老哥吃好了,站起来伸了个肥腻的懒腰,笑盈盈地冲大姐说,这孩子真好,会画画呢。大姐对他笑了笑,没说什么。
屋里,老哥挖过鼻孔的右手抚摸着左侧的花臂,眼神在大姐和笑容里探索;屋外,老板在灶前抹着额头的汗,弓着腰在面锅里探索;而我,面吃完了,探索半天也没再捞起几根。
屋里闷热,我起身离开,秃头老哥也趾高气扬地走出门口,没看老板一眼。老板说下次再来,我稀里糊涂地说好,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可能关于食色性也。如果头脑清醒,我不会那么快说好,起码犹豫下,表个态。
现在,我忘了老板,老哥和大姐,脑子里只剩那个男孩。男孩可爱,想要就说,不想就拒绝。男孩可恶,只顾自己,不看家的裂痕。
我猜男孩不会有新的画笔。
我猜男孩画的是一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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