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意磬
[28]秘密
【家庭伦理】暗涌（28）
又来了一场冬雪，这雪像是要以摧枯拉朽之势让彩虹路幻灭，让它成为人们记忆中怀念的美。
方志鸿兄弟谁都没有勇气去看看，被雪封住的七色彩虹，他们害怕彩虹早已不是彩虹，而成了碎掉欲望的深渊。
瞿子镇的人，大概也只有孩子，才知道彩虹路的变迁。那是他们童年的一部分，但是又有几个人会意识到这种短暂而又悄无声息的幻灭。时间已过春节。
王丹依旧每日冲服那些她认为足以改变她命运的药材。她数着日子，看着包裹里的黑粉末慢慢减少，身体状态一天天恢复，她的内心充满了期待。还有一周这些药她就全部吃完了，第二步会很容易实现，第三步就是乞求上天，在种子结合的刹那，这样药物会发生奇迹般的XY组合，最后定格成永恒。
美娜看了王丹那封信之后，整日郁郁寡欢，她不知道她在这个家的出路在哪里？人最怕让自己变成那种可有可无的人。而现在自己的母亲正在默默地将自己变成这样的人。
每次看到自己的母亲吃药，她的心理就会升起一股莫名的恨意，这种恨，让她想去诅咒。对，她要诅咒，这种愿望永远不要实现，她要保护自己，她仅仅想保护自己。
学校开学的日子转眼又到了，美娜觉得这种煎熬就要熬出头了，她在家里已经不想多待一秒钟。她越来越不喜欢这个家，对于她来说，这个家处处都有父母的对彼此的阴谋诡计。她不明白，他们到底在彼此算计什么，她感到自己是一个十分多余的人。
想到这里，她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李猛的影子，她对他有着什么样的情愫，她还没有挖掘清楚。但她知道他喜欢自己，这种喜欢可以让一个不学无术的人，成为班级的尖子生，成为可以和自己比肩的人。
她发觉自己有些想念李猛了，这种想念慢慢分离着她内心的煎熬和恐惧，像是有束光，照进了黑暗。人往往最贪恋黑暗中的光明，美娜也不例外。何况现在的她迫切需要这种光明。
那一天终于来到了，美娜背起书包，跟着哥哥方玉华一起返校。进校门的那一刹那，她就看到了李猛，他站在公告牌那里，像是在等什么人。美娜不由得脸上出现些许红晕，他在等她，遇到李猛，美娜总愿意往自己身上牵扯。
“美娜，你的男神，在等你哦！”方玉华笑着朝李猛招手。自从李猛成绩突飞猛进后，大多数人都变得越来越友好了。方玉华也不例外，他曾经可是非常不看好他的，现在他也会对他主动打招呼。
“你们聊，我先走了！”方玉华对李猛说道。
美娜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背着书包，手里拽着背包带，脸上却浮现出甜蜜的笑容。
“焦美娜，你还害羞了，这可不像你。”美娜感到自己因为某种情愫表现地很不正常，可她又不知道该如何。她小女生的一面，就这样不经意间在喜欢的人面前流露。
“哪有？”美娜感到自己的脸越烫了。
“嘿嘿，不过我挺喜欢的！年过的好吗？”
“凑合！”美娜前一秒的幸福感一下就僵在脸上，她的心理再次回到让她感到憋屈的寒假。
李猛觉得美娜好像并不愿意说过年的事儿。
“你高中想考哪个学校？咱两要考一样的。”
“谁要跟你考一样的。”
“我就要跟你考一样的，赖着你。”
“你是狗皮膏药吗？”
“你甩都甩不掉。”
两个人走在校园里，说说笑笑。
关于懵懂的青春。这段与李猛度过的日子，也将成为她一生最重要的情感。
王丹感到自己的第二步计划要着手准备了。
方志鸿被公司的黑暗势力搞得疲惫不堪，他想要找到一个出口，让所有在黑暗中结网的蜘蛛都落荒而逃。
天气慢慢回暖，公司又开始了新的运作。方志鸿走在路上，思索着公司这张让他头疼的关系网。
“志鸿哥，来喝两杯，新进的这个酒不错。”郑碎嘴站在杂货铺门口叫道。
方志鸿没有说话，直接走了过去，坐在门口的凳子上。
“哥，情绪不高啊？有啥事，说出来，指不定兄弟知道呢？我这可是咱们瞿子镇的聚宝盆，专门收集各种小道消息。”
“吆，你改行了！”方志鸿虽然说了这么一句，但是他觉得郑碎嘴的话，真的有道理。他家的店铺在镇上很火，指不定什么人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哎呀，你还不信。你要是不信，我给你说个劲爆的消息？”
“卖关子，快说吧！”方志鸿接过郑碎嘴递过来的酒杯。
“我可听说老张家娶媳妇的彩礼是王英杰出得，一万块呢！你们去年年底才分多少红，王英杰就愿意拿出一万，随随便便花给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这真的太不可思议了。”
“你听谁说的？”
“我以前的老乡，我们去进货的时候碰到了，随口说了这么一嘴。”方志鸿感到两眼直冒金星。原来阴谋是从顶端开始的。
“还有啥消息？”
“还有……还有嫂子的事，要不要听？”
“神经，你嫂子能有啥事，天天在家带娃。”
“嫂子前几天不是收了个包裹吗？那包裹里的东西才吓人呢，是胎盘。哥哥你不知道吧，这可是生男生女的利器。”方志鸿感到昨晚王丹的盛情有些特别，却不想是这样。
“你怎么知道？”
“邮差说的啊，他说他老婆吃过，那味道太熟悉了。”
“这死小子，居然不告诉我！”
“恭喜大哥又要有儿子啦。”
“滚去一边去。”方志鸿仿佛有种被装在套子里的感觉，他郁闷至极。回想起月中的这几天，方志鸿终于明白了王丹到底想要什么。
“走了！”方志鸿起身离开这个让他觉得什么都会变成透明的可怕地方，这里到底还聚集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他很想知道。但是当他也变成一个秘密的时候，他却没有了知道的勇气。
公司里，一起都看上去好平静。所有人都在各自的办公室忙碌着。方志鸿被这两件事折磨得心神难安。
王英杰白白出了一万彩礼的背后是什么？一万块，他拿出来真的就这么容易？他想收买张小成，所以不计成本吗？
王丹这样做为什么？为什么不和自己商量？她固执地想要儿子，心里又藏着什么执念？她难道一个人在家带孩子不累吗？
“是我替她分担的太多了，她太轻松了？”方志鸿忍不住这样问自己。
那一包药，早就被王丹吃完了，她计划里的第二步也已经实现了，现在剩下的就交给老天。方志鸿期望王丹没有怀上，要是怀上也千万不能如她愿。这是欺骗，对他来说，这是对他们彼此的背叛，这种仅有信任感的背叛。
下班后，方志鸿坐在办公室里，迟迟不愿离开，他不知道回家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妻子，他的心里很矛盾。他是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继续相安无事的生活，还是当场就质问她？他还没有想好。
与此同时，王丹正在家里，神神叨叨，摆上了香炉，点起了檀香。小嘉和已经会拉着王丹的手和衣襟慢慢走动了。她对任何家里的物件都充满了好奇，什么东西拿到手第一反应就是把它塞进嘴里，不管它到底能不能吃。
方志鸿在办公室坐了好久，坐到月上柳梢头，繁星满天飞，他才起身，准备回家。
三月的春风扫过些许寒意，方志鸿的夹克衫里灌满了寒风，从背后突起一个蒙古包。他感到寒意渗进了心肺，下意识拉紧了衣襟，蒙古包里所有的寒的暖的空气，全都被拉进自己的身体，交融在一起。
他的腿因为寒风吹地有些生疼，他走得更慢了。他在脑海里想象着回家时的场景，有祥和的，有恶语相向，拳打脚踢的，还有装作若无其事却又想冷暴力的纠结。
他慢慢挪回家。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方志鸿有些诧异，不过年不祭祖的点什么香？嘉和坐在王丹旁边，咿咿呀呀学说话，说什么托福还是陀佛。方志鸿根本没听懂。王丹靠着被子坐在床上折嘉和的尿布。
“回来了！”
“嗯。”方志鸿轻轻嗯了一声。
“我今天做了酸菜炖粉条，你要不要吃点？”
“不吃。”方志鸿一屁股坐在沙发里。
“怎么了？工作不顺利？”王丹感到方志鸿情绪不对。
“爸爸，爸爸……”嘉和张着两个小手，朝方志鸿喊着。
“快，你闺女叫你呢，来抱抱！”
方志鸿看到可爱的嘉和，心瞬间软了，他挪到床边将嘉和抱在怀里。嘉和的嘴里还是不停地叫着爸爸，方志鸿想生气都没有心思了。
“怎么还点香了？”
“啊，我闲屋子里味太大了，熏熏香，还是挺好的，你看古装电视里，那些贵妃娘娘，不都熏香吗？”
“哦！”方志鸿没有多想。他突然就不想揭穿这件事了，或许王丹还没能怀上呢，何必现在闹得难堪呢？嘉和就是他和她关系的调味剂，他想要爆发的时候，她一声声爸爸，瞬间就让他父爱发作，没了心思去吵闹。
夜里方志鸿将嘉和放在两人中间，沉沉睡去，甚至还装模作样打起了呼噜。直到他听到王丹轻微均匀的呼吸声，他才慢慢睁开眼。他突然就不想王丹如愿，从他知道秘密的那刻起，他就想和王丹反着来，只因为她没有告诉他。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