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人说,身体和灵魂,总有一个在路上。
前些日子,疫情闹的,偌大城市,似乎也无更多溜腿之处,很多时候唯有天马湖可去了。这下好了,一切渐渐恢复了正常,人们又可以走出城市,去远足了。
在湖边,我常常喜欢眺望远山皑皑雪峰,想象祁连山飘飞的漫天雪花。每每这个时候,内心似乎总能听到山野呼唤,一次又一次,仿佛看到那双用不知疲倦的脚,深陷在登山路上曲曲折折山野小径积雪里,依然乐此不疲的身影,似乎那才有了更具精致的人生意义。
每当这个时候,耳畔就会响起李猛的《驴友之歌》:
青山在呼唤
小溪在期盼
蜗居闹市想飞天
给忙碌说再见
把烦恼抛一边
让我们撒个欢
携手漫步青山绿水间
登山欲见仙
临水莫羡渊
纵情亲吻大自然
让身体出出汗
给快乐充充电
和朋友聊聊天
享受生活情趣无极限
走吧 我们走吧
驴呀 驴呀
走吧 我们走吧
驴呀 驴呀
……
这个休息日,我实在按捺不住对祁连山雪峰的渴望,邀约了几个驴友,驱车100多公里,去往天祝县祁连山下的一个小山沟,一个叫石灰沟的地方。
这天,天气很好,阳光洒满在国道312线上,车行其中,反射着点点星光。像披了彩霞,在当下时空里,平添了一种解脱与轻松,莫名地涌动起了兴奋与畅怀。
路上没有积雪,车也不多,大约一个多小时就到了乌鞘岭下。
乌鞘岭下天气异常寒冷,像往年冬季一样,这里早已是白雪茫茫。蓝天下,对面山脊上,两条雄浑又残破的土墙像游龙一样向我们奔来,只是被脚下公路阻断,无奈地在山脚驻足,而后余下残缺似乎带着不甘淹没在群山之间,渐渐消失在我们视线……
两段土墙,若论起年轮,太有些岁数了。东侧土墙始于汉代,西侧土墙始于明代。两段土墙,可不像它表象那么普通。曾经,它阻挡了匈奴南下的萧萧战马,也曾折断了鞑靼的凶凶长矛。不用说,这是被列为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之汉长城和明长城。
长城下,一片庄稼地里,零散放着几捆还没有来及拉走的麦堆,一旁干枯的菜叶,也在积雪里蜷缩在田埂上。黝黑水泥路,在这冰封世界里蜿蜒着从它们身旁穿过,去往田地尽头的村庄。
这是一个只有几十来户人家的村落,凌乱的建在西侧傍山的台地上。原来住户要多,这些年天祝开始了大规模易地扶贫搬迁,好多住户迁到了打柴沟镇欣荣新村去了。留下的房屋也没怎么改变,看上去非常简陋,一色平房,没有一丝藏民族建筑元素。紧挨着平房的,是牛圈和羊圈。圈里牛羊不是太多,估计有一部分去山上牧草了。
村落前,低洼处有一大片开阔地,被村民开垦了出来,平日里种些应季蔬菜。每到盛夏,身着民族服装的村民,又会牵着马聚集到这里,进行一种叫走马的比赛。唯有这个时候,才能从他们灿烂笑容里,解读这个民族独有的精神追求。
几匹马在屋旁山坡悠闲觅草,不时停下来,抬起头,警惕地瞅着我们。我们像是不受欢迎的来客,在马注视下,不紧不慢地闯入了它们的领地。似乎有了歉意,我们静默般离它远去。
房屋上方山坡上,有石块垒起的尼玛堆以及尼玛堆上飘扬的经幡,在冬日此时,从表象上自然将这里和藏民族联系起来。这让我不由记起尼玛堆这个藏民族信仰基石中,它所表露的这个民族善良,爱和美好的愿望。
很多时候,我以为这仅仅是藏民族信仰,当我行走其中才知道,在他们文化属性里,这是一个不追求物质与成功的民族,信仰使他们以一种更加纯粹的方式生活,这在藏民族身上其实已升华为他们生活,是生活里不可或缺的主要支撑。
出了村庄,在两山夹峙中间,有一片比较开阔平地,或曰山沟,这就是石灰沟。沟口较宽,往里走,渐渐收紧。
沟两侧山坡呈南北走向,不是很高,挺缓,是肥美草甸。草甸被铁丝网分割成大小不同区块,每一块都有所属,归属不同人家,是牧民自家草场。里面的牛羊数,就是他们全部收获。
山坡上有大片大片高山杜鹃、香柴花以及其它叫不上名字的灌木。繁花落尽的冬日,往往雪堆积在它们枝条上,有种被雪霸凌意味。也不全是,也有些灌木,用它剑戟般的枝干,抖落掉积雪,外露出紫红色枝条和枝叶,像是身着紫红裙装在白色舞台上清歌妙舞一样。一旁高山杜鹃也像修炼了千年秘法般忘了季节变化,穿了薄薄绿装偷偷观看。调皮的野鸟不时从草丛里飞起,向着澄澈天空飞翔,留下一串清脆鸣叫。
而前方,淡淡的雪怎么也掩盖不住高大蜿蜒的青灰色山峰,露着强健胸膛。说起来也怪,在茫茫祁连群山之间,这座山峰却没有祁连山常见的原始森林,全是青白色岩石,壁立千仞般像是有意吓唬着我们。
一旁河水也不甘被冰雪束缚,静静向山外流淌,随着走近,发出清脆声响。那情形,有些像多情少女,留下银铃般歌声。河水异常清澈,河底鹅暖石清晰地向我们招摇。小河边的小草,灌木,还有冰挂,似乎激动的抢着与阳光对话,动情处还流淌出喜悦的泪花,好看极了。
太阳已经升起,从东侧山顶斜射而下,把金色光辉撒在积雪的山洼,这让我想起母亲那双手,温暖地抚摸着我的面颊,不再那么寒冷。就这样一路前行,不时停下来站在红红的灌木旁拍照。每每这时,原本的荆棘在这里被阳光招摇的多情了起来,不再刺眼,在光中变得喜人且柔美了起来。
沟里雪地走起来还是很累,同行的2个驴友走了一段就跟不上了,留在了半路。我和妻坚持着,大约行走了7公里样子,那座青灰色山峰就挡住了我们去路。不错,我们已经站在了雪山脚下。只见薄薄的雪,漫不经心地覆盖在石灰岩山峰,黑白分明,又是一种极致的颜色,像裸着胸膛的勇士,享受冬日里温暖阳光。
相较于沟两侧山,这个由石灰岩构成的山峰算是怪石嶙峋,峻拔陡峭了。也不算太巍峨,像是乱石堆起来似的,说不上什么形状。臃肿山体上,突兀矗着几座山峰,宝塔般剑指天空。这看上去更像垒起的巨大尼玛堆,以不容侵犯的姿态护佑着这里的牧民。
从高空俯瞰,其实,这是一座东西连绵45公里,南北宽约10公里的山脉,因其形似马牙,被称为马牙雪山。藏语称“阿尼嗄卓”,意为噶昭石山,是当地藏民族所崇敬的神山。
从真正意义上说,这不是一座雪山,正如我们所看到的,山上常年不见半株草木,除了冬季略有积雪,总以青灰色面目示人,或许因了石灰白,人们便给其送上雪山的称号。
山脚下我们所站的位置,恰好处于马牙雪山北麓阴面,缺了光照,雪山下缓坡草甸上,原有的草, 原有的荆棘灌木都披上了一层厚厚的雪,甚至原有坑洼不平的裸露,也被积雪抚平。这让眼前归于宁静,归于冬日特有的宁静。置身于此,原本浮躁的心,也归于这世外般宁静了。
那一刻,我乐于享受了,享受大自然馈赠于我的宁静,在这藏秘之地,我的灵魂仿佛也得到了净化,进入一种虔诚般冥想状态。
忽然,妻在喊:
“听,左前方那面,有‘哗啦、哗啦’水流声,那声音像一阵阵风吹到树林一样”。妻第一次来,听到流水声有些激动,不时疑惑的用眼搜寻。
“那是瀑布,这就是我们这次来的目标。”我答道。
说完,我们不由加快了脚步。脚下的雪已然很厚,踩在上面一双鞋早已深陷了进去。此时,妻跟着我早已全然不顾了。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走在荆棘丛生的雪路上,顺着水声走了不多一段,在山脚一侧,我们寻到了流水声。
这是玛雅雪山脚下悬崖上流水轰然泻下形成的瀑布。悬崖大约3层楼高,成沟豁状,几近垂直。流水透过崖顶,第一叠瀑布从断崖跌落到中间一处不足1平米高台后,又从高台再次跌落,形成第二叠瀑布,跌落进悬崖下10来平米水潭,撞击里面岩石轰鸣出水声。
而在这两叠瀑布西侧,略显圆润有点像大肚腩似的山坡上,也在流水,只不过低了许多,像小弟弟般形成一叠低矮的瀑布。奇怪的是,这叠瀑布流经的地方,少了积雪,却长了翠绿青苔,特别鲜。我甚至怀疑起我的眼睛,周遭满目冰雪,有瀑布已经是很让人生疑了,居然还长青苔,更是奇上又奇了。
而这2处瀑布东侧、石灰沟东侧山的尽头,一汪水也经扇面般的缓坡流淌,穿过草隙后在一人多高的断崖跌落,形成另一处低矮的一叠瀑布。
以前来时,这处扇面缓坡上,流水经过的地方,几乎全是青苔,翠绿的铺在上面,在阳光抚爱中,闪烁着晶莹光芒;这次看到的青苔,已没有往年那么大面积,青苔间夹杂了太多积雪,好像一时也化不了,那抹绿成了点缀,绿白相间,也极为惊鸿。
三处瀑布流经的地方,好多地方凝结了薄冰,形成了各具形态的冰挂。有的像兔,像马,像利刃,像剑戟,各具形态,好似人工专门制作的冰雕,一下子让人眼前一亮。
这是一种不同于常见的冰挂,极薄极薄,特别透明。这些透明冰挂,往往在外面形成一个卷帘样子,流水以瀑布形式在它里面自由流淌,不时还轻吻着冰挂美轮美奂的边缘,真的震撼到了我们。
那一刻我开始怀疑起我的眼睛,感觉来到了一个童话世界:湛蓝的天空上,飘着洁白洁白的云朵,白云下,青灰的山峰露着锋芒,直插天际。山下,银装素裹,大地冰封。可就在一片冰封雪白的山坡间,山泉跌落,瀑布飘逸,流水经过的地方,一片鲜苔。 鲜苔丛中流出的水,又将鲜苔冲刷的更加翠绿。不难想象,这是多神奇的事呀!也只有大自然这双鬼斧神工的手,才能雕刻出眼前最神奇的模样。
眼前的景象让妻的脑海对四季存了疑惑,发问:“这是冬还是春?”
我脱去手上厚厚的手套,示范性的将手伸进了瀑布,妻也学模学样将手伸了进去,惊呼到:“唉,水怎么是温的,居然不冰手”。
“是温泉”。我回答到。
妻喏喏着:这也太不可思议了,深山里竟藏了这股温泉,而温泉居然成就了这幅冬日雪天奇观,太美妙了。
在赞叹中,我们在不舍中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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