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环与木头的碰撞声久久的响彻在寂静的小屋中,“铛”“铛”的频率在不断的减小,清脆的响声渐渐的迷失在黑暗中。屋里摊坐着的人没有丝毫反应如一墩木偶,空气中还残留着的男人气味飘进了她的鼻孔。许婶进来时发现英子坐在地上身子向前倾斜不停的呕吐。
“哎吆,少夫人这是咋地咧,咋坐在地上咧”
四周还是死一般的寂静,它的主人并没有因为突然的闯入者而有任何的反应。许婶也没想要英子去回她的话,这明眼人一看就是小两口吵架咧。虽然她很好奇少东家和少夫人平时多么恩爱的一对可人咋么会在少东家刚回家就吵成这样,但是好奇归好奇不该打听的她是绝不会打听,这是她为人仆役的本分东家要她咋干她就咋干绝不会多一句嘴这是她这么多年可以在谢家可以安分待下去的原因,不该问的不打听,不该说的绝对不多嘴。少东家既然要自己照顾少夫人那她就今晚寸步不离的陪着少夫人不论发生什么。
自那晚过后,煊泽就收拾东西搬去县委大院的宿舍住了。刚解放整个国家都处于百废待兴的状态,煊泽上次去县城就是带着自己的毕业证由同窗介绍去去临时政府工作,因为在上学时参加过学生运动和发表过几篇比较轰动的文章也算在当地小有名气煊泽很快就被留用在警察局掌管财政了。自前段时间中国人名解放军第三十六军二六八师进驻县城,仁乡宣告和平解放。不久。经中共省委地委批准,中共仁乡地下工委和县委合并成立了仁乡县委。说是县委大院其实就是一处比较打的破旧院子,虽已深秋万物皆宜枯萎但仍能看出杂草丛生的痕迹,院子中间有几较大的房间分别是各个部门,靠后有许多稍小的房间则是职工宿舍。煊泽就住在其中的一间小房子同屋的还有县委办公室搞文书的小傅是邻乡的一位年轻小伙,高高瘦瘦的带着眼睛有着读书人那种特质的呆平日里除了办公就是去各种书摊或书店淘书。
自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夏,政府颁布了废除封建的土地所有制,实行农民阶级的土地所有制至一九五二年底,全国基本上完成了土地革命。在我国延续了数千年的封建剥削土地制度彻底废处了。家里的长工也被辞退了,许婶因没有家人已远方亲戚的身份仍住在谢家煊泽夫妻尊称她为小姨。英子娘家的小旅馆也不再经营嘎子已从商人的身份变回了农民耕田种地后娘的身体也不像以前那般不堪,芬儿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出落得亭亭玉立活脱脱一个缩小版的英子,俩小男孩正是调皮捣蛋的年龄每次柳儿说起来都是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煊泽在县城公干十天半个月回家一次,英子每天在家侍奉公婆和小姨两人操持家务,田里的事情多数由公婆打理。这是英子从出生从未享受过的平静生活,每个人各司其职的忙活着,共同组成一个温暖的家。
“英啊,还没动静吗?”
要说生活哪有十全十美的呢,每个温馨和美地家庭中总会一些长久的或大或小的问题,英子很庆幸自己并没有遇到恶婆婆去压榨自己也没有遇到把女人不当人的男人。正因为这样,每次婆婆提起这个问题时自己都会感到羞愧感到害怕,不敢去碰触三位老人的热切的眼神。她不知如何开口告诉别人自己和没有和自家男人圆房,自前几年的那个夜晚后他就没再去隔壁房间住而是搬到了宿舍去后来每次回家俩人也只是盖着被子重睡觉,刚开始自己害怕他会用强每天都很矛盾甚至在枕头下放着一把刀。当然这把刀不是用来对付他的而是自己准备在事后划破手指在床单上滴血用的。自从那晚后自己就想通了自己这一生都会和这个男人生活在一起的况且这也是自己曾经幻想的生活,疼她的男人、慈祥的婆婆、不愁温饱的生活、一切都刚刚好只不过换了个男主角,缺了可爱的孩子。出嫁前后娘曾告诉她要以柔克刚,不可太要强失了分寸,以前的事情不能成为自己追求幸福的阻碍自己必须克服它。但是她必须隐瞒事情的真相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那件可怕的事情,那不仅关系到自己一生的名声、也关系着整个柳家几十人的名誉、会牵联弟弟妹妹的婚事、甚至于自己从没见过的叔叔伯伯和自己去世的父母也会被别人说三道四、整个柳氏的清誉会被世世代代的蒙上耻辱所以她只能选择欺骗煊泽和婆婆他们咧,自己以后会用一生回报他们的恩情。等到英子后来真的圆房了成为了真正的女人才知道此时的自己是有多傻多天真。英子每晚僵硬的躺在炕上逼着自己一遍一遍回想着后娘那本小册上的图画慢慢封闭那段记忆,一遍一遍的想象着下次煊泽回来时自己应该怎么做,可是每次他回家后还没等到自己的思想斗争结束时旁边已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后来后来的英子看到丈夫仍对自己嘘寒问暖、关心、怜爱但独独不去碰自己时不由得松了口气可是心里也隐约出现了一点点的失落。从此以后英子就再也没有把刀放在枕头下过,煊泽每次回家后夫妻俩相敬如宾俨然一副模范夫妻的形象所有的人都认为他们是一对恩爱的小夫妻。其实除了没有夫妻之实这一条其他方面他们真的看起来非常和谐。
硬着发麻的头皮英子低下头小声的回答道“娘,没咧”
“这都快三年了,咋还没动静呢不会有撒病咧”
“老姐姐,煊娃子一年四季都在县城公干呢,十天半个月都不回家一趟这咋能怀上呢”小姨也就是以前的许婶看见英子苦涩的表情开口对英子婆婆劝慰道。许婶以前就是年轻时在婆家因为不能生养才会被丈夫驱逐出门流落到谢家帮佣的,她能深深体会到作为女人要是被婆家认为不能生养是多么悲惨的事情到时被扫地出门不说连娘家也会认为你败坏门风、丢人现眼与你划清界限。周围都是对你指指点点和嘲笑的人仿佛女人这一辈子就是为了传宗接代而生的,当一个女人不能生养时在世人眼里就会连猪、狗都不如。从没人想过女人和男人一样都是人、都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者、她们和男人并肩作战共同建构他们的小家。从没有人反抗过那些对女人来说几近苛刻的条条框框,仿佛这个世界上的女人本该承受一切强加在她们身上的罪责。
“这收债的兔崽子从生下来就没让俺省过一天心,当家的要不让煊娃子不敢干公家的差咧,回家种地好好和英子过日子早日生个大胖小子”
“胡闹,妇人之见,男子汉大丈夫怎能窝在家里儿女情长耽误建功立业”
“公家三天两头的换,走了东家来了西家娃在外面也不得安生还不如回家种地来的实在咧”
“婆娘家家的这些大老爷们的事少参与,头发长见识短”英子公公气站起来的呵斥道嘴上的胡子也因为生气上下跳动着、双手背在身后气呼呼的朝着大门外走去。
“这老头脾气越来越大咧,动不动就骂人、老不死的”等到院子里没有人影时,英子婆婆才慢慢悠悠的说道着表达着自己的愤怒,小姨在旁边笑呵呵的打着圆场。英子知道自从公家重新分咧地,家里没咧长工后公公的脾气就越来越来暴躁像今晚的情形已不足为其咧。英子隐约可以猜到公公的想法,家里的地和家底都是谢家几代人辛辛苦苦积累下的,突然交给公家分给其他人搁谁谁也不能一下子接受,从小就没干过农活被人伺候习惯了的公公突然要在中年后去田里自个耕种身体和心里的落差使的他越来越容易训斥她们娘三以显示他在家里的绝对威严。英子犹记得当时公家刚开始地重新划分土地时公公死活都不同意他说他可以把地不收租金租给旁人但是这些地是谢家的不能在他这一代葬送了祖宗的基业。最后还是丈夫劝说了好长时间公公才不情愿的同意咧,但从那以后公公的脸上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她初见的那份儒雅气质。
俺这老太婆都一把年纪咧,还不晓的啥时就成一堆黄土咧,俺就想抱孙子、想看着俺大孙子结婚生娃,死老头死老头吼俺,崽子崽子不回家,别家的老太太都含饴弄孙好不快活自己就孤身一人每次出去唠嗑都被李家那死老太婆嘲笑自己。越想越生气的婆婆拉着一张扑克脸堵着气走进了里屋。
饭桌上只剩下英子和小姨两人,小姨拉着英子的手放在自己的手上慈爱的抚摸着“你婆婆今天说的话是有些重,但娃你要知道这是俺们女人的悲哀,不管你模样多好多能干都不如你能生现在你可能觉得俺这话说的有点严重可是这世道就这样,传宗接代生儿育女是女人的命。俺知道你和煊娃子身体都没撒病,是你们俩心里有结。娃听姨一句煊娃子是个好后生,是值得你托付终生的男人,好好珍惜吧。”
小姨叹息着,拖着她那双有点罗圈的腿一拐一拐的消失在迷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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