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一次面对着镜子确认着自己的着装打扮是否有不妥当的地方,手指搓上一点发胶试图想让刘海前那一缕不安分的头发变得服帖,可它总是在片刻的归顺之后便恢复成一副“桀骜不驯”的样貌,他索性抄起剪刀让这个不安分的家伙彻底的脱离了自己。取下眼镜,喷上清洗液,先是用纸巾擦拭去水珠,然后再用眼镜布仔细的擦拭干净,直到镜片透亮到反射出彩色的光斑。整了整衬衫的领口,拉了拉衣服略有折皱的地方,他相信这样能让自己变得看上去更加精神些,可惜他穿不惯皮鞋,不然定会把皮鞋擦得能照见人影般锃亮。最后在确定自己的胡须都清理的较为干净后,他从衣柜的深处拿出一个鞋盒来,打开,里面是一些证件之类的东西,驾驶证,工作证,还有过期的身份证等等,他从证件下面取出一个铝制的小铁盒,打开,是一个深蓝色的信封,一枚八十分的邮票还贴在上面。只是因为时间的缘由邮票已经略微发黄,而且显得极为不牢靠,似乎只要轻碰几下便会脱落下来。他小心的收好信封,把它放在背包的最里面一层,拉上拉链又轻轻的按压了几下。
他最后对着镜子看了下自己,他已经好久没这么仔细的收拾好自己了,甚至觉得镜子里的自己有几许的陌生。他轻舒一口气,对自己说道,“走吧!”
周一的公交显得异常拥挤,这是她经常和他抱怨的事情,可当他每次提及要不要买辆车,哪怕便宜点的那种时,她总是笑笑道说,“哈哈,这倒不必,你难道没发现我都不用去健身房,每天挤挤公交都能变瘦吗?”她似乎还和他抱怨过很多的事情,抠门的老板,糟糕的外卖还有他那些尝试失败的菜色,但她总能在抱怨之后以一种正面积极的想法去重新调侃这些事情,积极到这个世界似乎没有什么会令她不快的事情。
他试图回忆起一些她说过的话,做过事,但一声沉闷刺耳的刹车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到站了。
按计划他得先去家花店,虽然这座城市里花店已经开的满地都是,要是买花的话,他完全没必要大费周章的跑到这里的花店。但他得来,因为这也是约定好的事情。
花店离站台并不算远,在一条不算宽广也算不上狭小的巷子里,旁边还开着几家虚掩着门的洗头房,虽然这些洗头房基本不怎么做洗头的交易,没几分钟的路程他便走到了花店门前,门口摆放着几个较大的花篮,一块小黑板依靠在推拉门上,上面写着,七夕节玫瑰花特价。上面还画着几颗爱心,不是很规则的爱心,应该是孩子画的。
“阿姨,花包好了吗?”
正在裁剪包装纸的一个四五十左右的妇人应声抬起头来。
“小陈啊,来了呀!你先坐,花已经弄好了,我让丫头给你去后院拿!”说着叫唤了一声,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从一边的小房间走了出来。
“丫头,去把妈妈昨晚包好的那束花拿来。”
女孩应了声便准备转身出门,他叫住女孩,顺势从背包里拿出一块巧克力交给了小女孩,摸了下小女孩的头,她便欢快的跑了出去,两条麻花辫在背后甩出一个个规则的弧度。
“花昨天就弄好了,我这门面小,放着怕不小心压着了。”说完憨笑了几声。
“嗯,有劳您了。”他微笑着报以感谢。
“哪里的话,你们俩可没少照顾我家生意。”说完妇人先是愣了一下,一下子没了声音,仿佛时间被暂停了几秒之后她轻叹一声便埋头在手里的工作。
花店里弥漫着奇异的芬芳,他分不清这是什么样的花香,有玫瑰浓烈,也有百合的清香,数十种花香交织在一起有一种回忆的味道。
店主是她做法律援助的时候认识的,家里男人在工地出事,妇人几乎花光了所有为数不多的积蓄治疗,可工地方面却以各种理由拒绝过多的补偿,最后几近波折总算胜诉讨要了一笔也算不用上太多的补偿款。这家花店也是她帮助妇人开起来的,虽然赚的不多,但也总算能给这个破碎的家安身立命了。
他想,那时她一定不知道多少次的走过门前这个小道,这里的土地或许还记得她的相貌。
“现在的那些搞建筑的老板呀,真是心狠呢,你看房子卖的那么贵不说,自己的工人出事了也总想置身事外!哼,记住了,我们以后买房啊可千万不能买这个老板的。”他又回想起一些她说的话来,他记得那天胜诉时她的样子,像个救世英雄般“嚣张”!
当思绪回来的时候,女孩已经抱着束花走了进来。
“给,我特意挑的薰衣草,她每次来我这都喜欢买一束的,她一定会喜欢的!”妇人接过女孩手里的话递给他。
他接过花,紫色的薰衣草散发出一阵的幽香,他小心的抱在怀里,一只手伸进口袋里准备掏钱。
“别别,生分了,我家还得多谢谢她呢,给钱就真的见外了!”说着一只手已经按住了他正要掏钱的手。
他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微笑着点了点头,道了声些谢谢。
妇人也只是轻叹了一声,拿起他放在椅子上的背包递给他说,“路上小心。”
他微微点了点头。
再次回到站台,等车的人却意外的少了,他看了看公车牌,数着一站,两站,三站,四站......
这时,一辆公交车驶进站台,他看了眼车牌,然后对着站牌又看了一遍,在车门将要关闭的最后一刻他匆忙上了公交。不过他又后悔了起来,因为车上的人实在挺多,或许他应该等等下一班,挤在人堆里他小心的护着手里的花,生怕损坏了一枝一叶。
公车在驶过几个站台之后人便少了起来,直到开的再久些,车上就只剩寥寥数人了,他选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了下来,长舒一口气,打开窗户想让外面的空气冲走刚才拥挤的沉闷。
风一下子灌了进来,打在花的包装纸上发出呼呼啦啦的声响,他立马又关上了窗户,有些惊慌的抚平被风吹皱的包装。
又过了几个站台之后,车上便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他从没坐过如此空旷的公交,发动机和司机换挡的声音来回交织,他望着窗外排队路过的光景,越来越少见的高楼大厦,偶尔还能望见几片旷野,恍惚间,他望着那些翠玉的旷野,低矮的房屋,慢慢的变成一条条迅速被抽离的线条,速度之快根本不容他回想刚才路过的是一家怎样的商店,又是怎样的一群人望着车里的自己。
“哎,我说你怎么每次坐公交都能睡觉呀,坐火车倒是精力比谁都旺盛!”她一边从包里取出湿巾递给他一天调侃他道。
“这或许是病,汽车瞌睡症!”他用湿巾擦了擦脸瞬间清醒了很多。
“你这病怕是没得治喽!我真是倒霉哟,喜欢上你这么个家伙!”她笑着靠在了他肩膀上。
“怕不是你上辈子欠我的咯!”他说着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嬉笑起来。
这时他们突然感觉全车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她端正的坐好朝他吐了吐舌头。
他望向窗外,不知何时汽车已经驶出了城区,没了高楼大厦的压抑,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富有生机。
他转过头来,抚摸着她的头发,刚想说些什么时一阵剧烈的抖动,眼前瞬间黑了下来,他觉得身边的光线都被某个黑洞吞噬,但他还能听到她声音,她似乎在呼喊着什么,但他一句也无法听清,伸手向着声音的方向探去,也只能触碰到某种冰冷的硬物,有一丝暖流从手臂上慢慢的渗了下来,滴落在他的脸颊上,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愿去想那会是什么,他只想触碰到她,他看到某种一些不好的东西,正在吞噬着他周围的一切,他想拉住她,从黑暗的边缘,从死亡的嘴里。
“嗨嗨,小伙子,到底站了!”
他醒来,才发现自己又睡着了,他看着司机连声说道,谢谢,谢谢,不好意思。
下车,打了辆摩的,司机倒是挺厚道,因为第一次来的时候他被收了双倍的钱。
没开多久便到了目的地,“小伙子你要多久啊,这儿不好打车的,待会还是坐我的回去吧!”摩的司机说着把车停在一片树荫下。
“嗯,谢谢师傅。你先走吧,我可能要一会儿。”
摩的师傅听了只是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来,熟练的点燃并朝他挥了挥手说,“去吧,去吧。”
他转身,拉了拉有些折皱的衣服,把怀里的薰衣草摆弄的整齐些,从背包里取出那个信封,打开,里面是一张他和她的合照还有一封信,落笔是他的名字,他回想起当初给她写这样一封情书时是花了多少个不眠的夜晚,后来还总被她调侃,他是多么的没有新意只会用如此老套的表白手法,但每次都会笑得像个孩童般欢快。那是他觉得她最美的时候,像春天的暖风,夏天的细雨,秋天枫叶,冬天的白雪。
他把这些整齐的摆在薰衣草上,轻舒一口气,朝着不远处的一片墓园走去。夕阳把他的背影拉的修长,和那些墓碑一起,至少看着不是那么孤单了。
PS:写完大概都已经过了七夕吧,但不管怎样也希望所有人都能收获幸福。
我在见你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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