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刚亮,我迷迷糊糊的从梦中醒来,脑子无比的清醒,没有一丝困意。我隐隐约约听到窗外鸟叫的声音,那是童年的鸟叫,没错,那是我童年清晨每天都会听的声音,那是那么悦耳动听,一下子我就把我拉回到了祁连山下那个小村庄,清晨冷冷清清的,天刚刚好也是这个亮度,那三四只鸟就不停的飞来飞去,嬉戏打闹。
上班路上,我骑着我的电驴,听着手机里播放的《瓦尔登湖》,书里描述着作者简简单单平凡的小日子,在瓦登尔湖畔,他每天都忙碌着,没有对生活的抱怨,只有生活,闲暇时朋友的相聚。这一下又把我拉回到了祁连山下那个小村庄,天还迷迷瞪瞪的时候,那些庄家人就已经起床了,他们从牛棚里把自家的牛拉到草地里,将羊群赶到果树园搭建的露天围栏里,给它们草,给它们水,将打鸣的鸡群安抚好,将院里牛羊路过落下的牛粪羊推成一堆,将家里里外外收拾一遍,最后一把火将牛羊吃不了的生活垃圾烧了,那浓浓的烟飘在小村庄的上空,跟清冷冷的晨光对应着。这不跟《瓦尔登湖》作者所描述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相似吗?而我们也在一直追求着这样的生活。
再深入下去那真真切切是我的童年啊,原来小时候我已经经历过这样的生活了。而现在无止境的工作逐渐的将那些点点滴滴都埋藏来起来。
祁连山下的小村庄,它并不在祁连山脚下。记得那是还是小学三四年级的样子,我跟我的小伙伴在上学的路上总讨论祁连山,而那是的我们还并不知道那是祁连山。我说:“你看那座青灰色的山看着离我们很近,但是我们实际过去的时候,很远很远”,“嗯嗯是的,你去过哪里吗?”,“没有,太远了”,“也行它是海市蜃楼,它根本不存在”,“你说的对,很可能是书里提到的海市蜃楼”,“你看我们看到了海市蜃楼”。“你说它有多高呢?看着挺高呢?不容易爬上去”,“看着高中,估计很容易爬吧”。多年之后,等我考上大学,驱车离开这个小村庄的时候才正正丈量了小村庄离祁连山的距离,大概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就可以到达它的山脚下,它就像我们看到的那样高,但爬上去挺不容易的。
记得那年老师给我们布置的作文,童年/童趣吗?那时候还不懂得什么是童年,童年有什么趣事发生,只能抄抄作文集里他人的童年,照猫画虎的把自己带进去,而现在每每想起童年,总有说不完的小趣事。童年总是藏在那点点滴滴里。
那个时候一睁眼,就能看到大人们忙忙碌碌的身影,自己还在被窝里羞涩的埋着头。姑妈说:“起床了吗?自己穿衣服,叠被子哈~”,“好”,那个时候慢慢的我学会了自己穿衣服,叠被子,被大人想着法的夸。起床后第一时间就是去会会我的老朋友和小朋友,一条大白狗跟一窝小白。“早上好”,狗狗铺在我身上,不停的闻着臭着,两只手不停的往我的一兜里掏,它再找好吃的,它总是以为我身上带着很多它想要的,可我也还没有吃,接着去看那窝饥肠辘辘的小白,我抱起一条就不停的亲,不停的哄,跟哄小孩似的,还捉着他们的两条前腿,教它们如何直立行走,再我的反复教导下,它们始终还是习惯于四条腿,摇着小尾巴,不停的在身边穿来穿去。“洗脸了吗?刷牙了吗?乖,快自己动手,你是个大孩子了”,“好嘞,姑妈,马上”。
吃完早饭,我就回去找前面小巷里的两个朋友玩过家家,她们也跟我一样是,并不属于这个村庄,由于当时的计划生育,我们都是被父母临时寄养在亲戚家,同样的年龄,也人我们很快的玩在一起。我们把石头当做自己的宝贝,把那些塑料袋子当做衣服,找个平平的的石头当做自己的菜板,拿着小刀去做菜。我们有爸爸,有妈妈,有姐姐,分功明确,爸爸主要负责找食物,妈妈主要负责做饭,姐姐主要负责做衣服,我们把塑料袋子给石头裹上一层,只露出小孩子的头,用另一个石头延着边砸下去,这样塑料就可以吸在石头上,不容易掉落。找到各式各样的小草,切成小稀碎,拌一拌就是一道美味的菜,“饭好了”,我们每个人一双小麦杆当筷子,哈尼哈尼就吃完了饭。
早春时节,门前的沙枣树就会开成千上万多小黄花,花香四溢,整个小村庄都弥漫着,这是我们这特有的一种树,而现在这个颗树已经不在开花不在结果,但我依然记得这颗歪脖子的沙枣树带给我的快乐。它的果实是小小的一粒,是普通红枣的三分之一,不成熟的时候,它青青的,涩涩的味儿~等它成熟了,就会染上一些红晕,味儿揉绵。那时候哥哥总是爬到树梢,或者爬到房顶,用棍儿把它们都敲下来,它们就跟雨似的哗啦哗啦的掉下来,我提着小袋子,再下面捡。把它们收集起来后,姑妈会把它们洗干净再加入一些蜂蜜,那味儿更加香甜,姑妈去农作的时候,我总是带一小罐坐在地头吃,也有老奶奶会上前搭讪问我吃的是什么呀?谁给你做的呀?我也一一说明,并把自己的分给她吃一些,她也总会在姑妈面前夸我,说我长的可爱,小嘴儿能说。而现在这稀罕玩意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了,而那颗歪脖子树还立在哪里,每年也会长出一部分叶儿来,但始终看到果实。
农村娃,咋能少了放羊。那时我还不布点大,一个人放羊是不可能的,大人们总会在农闲的午会相遇一起去放羊,你家赶上你家的十几头,我家赶上我家的十几头,组成一直强大的羊群队伍,当然羊群要有领头羊的,这个很重要,所以领头羊是不自由的,它总是被栓的最牢的一个,让它往西,它绝不能往东,把它固定在一个桩上,它就只能吃到方圆两米的草,而其他羊围着它在十米之内,领头羊一走,它们就会立马跟上。那是姑妈带着我除了放羊,还会去做另一个事,就是去别人家地里搬向日葵,那个时候的向日葵大的跟盘子一样,摘下它的头,刨掉上面那一层小花,下面就是瓜子仁了,每次总能收货五六个盘子,回家晒在太阳下起,这就是过年所有的瓜子了。
时间过的飞快,很快来到了冬季。冬天里的雪我记不太清楚了,但好像每次一睁眼,院里的雪已经被姑妈打扫的干干净净。只记得晚饭前,姑妈总是喊我去烧火炕,炕的洞口在院外,我需要绕到后院墙去,那个洞姑妈在早上一早的时候就填满了玉米杆,小麦杆等等可以燃烧的柴火,而我需要做的就是去把它们点燃,看着它们逐渐烧进洞内,从小火苗到大火。防止火苗被风拐走,也防止火苗突然熄灭,我要在洞口守好一阵子才回家。再看看那洞口,那堵墙已经被烧的黑油油的,每天都被火炙烤着。返回家的路上,抬头就可以看到邻居家的烟囱里也冒起了浓烟,各家各户都被烟雾笼罩着,夕阳西下,阳光使劲的想穿透这股股浓浓的烟,渐渐的没了影子,黑夜彻底的包裹了这个小村庄。
吃完饭,陆陆续续家里就来了很多一个村的,他们都是来找姑爹斗地主的。姑妈家总是很热情,茶水到位,瓜子花生,太晚了,也还有夜宵,家里总是受乡里乡亲的欢迎。他们打着牌,碰着麻将,叼着烟杆。而我就在这样的环境中嬉戏,吸着二手烟,蹭着他们的啤酒尝,穿来穿去偷看他们打的牌,试图传递可靠的情报,可总是被大人说,没关系,我还是厚着脸皮,眼睛不停的上跳下跳,偷偷傻笑,不时大人们也会打赏我一些零钱。这时姑妈跟村里的媳妇儿围着炉子聊闲篇儿,炉子上煮着过年预备的猪肉,瓜子等等,香喷喷的~媳妇们谈论着自己的男人,家里的孩子,别人家的小媳妇,做活计,煮饭菜。看那被子上罩盖的,凳子上的小垫子,沙发上的小毯子都是姑妈跟这些媳妇们做的,做的精巧,一朵花儿逼真鲜艳,那垫儿是被小三角布堆起来的,一圈一圈的缝成大圆盘子。她们谈论着需要什么材料,如何剪裁,如何缝制,要约着那天来家里再做几个过年。冬季地里的活少,家家户户除了养牛养羊养鸡之外,每天都是这样热热闹闹度过的,直到过年。
过年要准备的东西还有很多,要吃的馒头,一年才能炸一次的油果子,也就是天津人所谓的麻花,但我们的麻花跟天津的又有不同,配料不同,除了麻花的样式,还有其他的样式,炸出来像朵花一样。此外瓜子花生糖果也要准备齐全,过年招待那些小孩子们。一整只羊,半头猪,五六只大公鸡,几十条带鱼,都要切断,煮好放进专门预备的房间冷藏,一间十平米的小屋子里满满当当的过年用品。姑妈还要生上一大盆豆芽儿,豆芽炒粉丝,炒肉是亲朋好友最喜欢的菜。这豆芽也不好生,照顾不好就会全坏在盆里。首先要准备黄豆,洗干洗,再到半盆儿水,放在火炉旁边发芽。经过不断的换水,清洗,把坏的芽而摘出来,五六天这芽儿就有一寸长了,够五六天的菜儿。
逛庙会也是件很有趣的事儿,我住的这个小村庄没有寺庙,要想去拜佛祖就要去隔壁的村庄,那个村庄跟我们隔一条河,这条河常年没有水,但姑妈说这条河之前是有水的,那时还常常有小孩子游泳,捞鱼,现在不行了,水越来越少。为什么不把它填平呢,这样路还好走些。直到那年下暴雨我才知道这条河存在的意义,那天晚上我们村庄遇到了几年来最大的一场暴雨,暴雨过后,村里的婶儿就叫着我们去看河,我们收拾收拾吃过晚饭就去了,只见那条河里是源源不断的水,水流湍急,跟黄河似的,这是上游泄下来的水,因为暴雨使得上游的水库承受不住,只好把水放下来,当时还有一个村的起哄要把我抛进水里,抛进去可能就没人影儿了吧。趟过河,再走段崎岖的上坡路就是寺庙了,这时的寺庙香火旺盛,里里外外都是人,寺庙的两边摆着各式各样的家用品,儿童玩具,平常吃不到的零食。看的人眼花缭乱,姑妈牵着我的手,从进庙门口的四大天王开始,一一往里面拜去,“跪下,跪垫子上,好好的学我们给佛祖磕个头”,“嗯,对,好孩子”,学着大人的模样儿从头瞌到了尾,再大点上了学之后再来拜佛祖,心里只会祈求保佑我考上好的大学,这跟平常姑妈的念叨也分不开。出了寺庙之后就会被两边的小东西吸引住,挪不动脚,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平常太难见到了,大人们吆喝着,我馋的直流口水。眼珠子盯着吃的,腿儿已经走不动道儿,还是姑妈把我扯过去,带我回家。
要过年了,中国人讲究要团团圆圆,所以我也要回家了,要跟自己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姐姐弟弟一起度过。可是我离不开这个家,离不开我的姑妈,当爷爷把我放进自行车上的小栏里时,我就呜呜呀呀的开始哭,小手向姑妈伸去,姑妈看着我心里也心疼,上前擦擦我的眼泪,跟我说:“没事,没事,过两天再来,过两天等除一了再来哈~好了,好了,我的好孩子,不哭了。”说着说着姑妈就推开了我,背过身去偷偷的抹眼泪。再回忆起来,姑妈说心里难受,毕竟自己养了这么大,我不哭还行,我一哭,她也就忍不住了。回到自己家里,我也是十分不熟悉的,什么都很陌生,心里还是止不住的伤心难过,我一个人跑到院里抹眼泪,弟弟会过来安抚我,他总是说“羞羞,羞羞”,弟弟那时刚刚学会走路说话,我被他逗的一个劲了,心里的难过也很快就散去了。接着姐姐就拉着我去村庄里的小卖铺子买自己爱吃的零食。记得弟弟那年百天的时候,妈妈一个人抱着弟弟在床上喂奶,家里也没有人照顾她,爸爸外出打工,爷爷奶奶也不知去向,妈妈嘱咐我跟姐姐去讨点百家饭,于是我跟姐姐屁颠屁颠的跑了好几家,讨了不少吃的。弟弟也慢慢的成长起来。
冬去春来,很快,这个小村庄就被大片的油菜花围着,菜花香远远的飘着,姑妈拉着我走在田梗上,蜜蜂儿,蝴蝶儿飞来飞去。不时也要来我头上的花朵儿采些蜜。那花朵儿在那个时候可流行了,那是小燕子头上的,精美的小蝴蝶夹子,后面扎两个丸子头在别上流苏小花朵。在田野里蹦蹦跳跳的,活脱脱的小燕子。再过一个月,这油菜籽也就可以收了,炸成菜籽油美味可口。
卡卡卡,童年就很快过去了。迎来的是一年四季不停的去学校读书,身边都是新鲜的面孔,不同的语文老师总是说,“今天的作文题目是《童年》”。写着七八月的夏天里黄灿灿的麦子随风摆动,老师评价说那是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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