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暮之影》22
上一章：《流暮之影》| 21 当年的故事
01
蔺氏兄妹最终还是活了下来。在麦他家的医院里，秘密接受治疗。
半个多月后，段暮再次来到蔺轩昊的病房。才从伤重病危中脱险不久的蔺轩昊，此时正半躺在床上，费劲地喝着一碗白米粥。段暮等在窗下，等到蔺轩昊吃完，才挥手让护工离开。
“说吧，你们想怎么样？”蔺轩昊挪了挪身体，换了个不那么痛的姿势，疲累地闭上了眼。
“后天一早，菲儿会过来。”段暮背对着蔺轩昊，声音沙哑而又沉冷。
蔺轩昊一怔，愣了片刻后才回过神来：“然后呢？”
“跟着她一起来的警察，会以涉嫌经济犯罪的罪名逮捕你们。不过在此之前，会有律师带着委托书来见你。而你也会以身体欠佳为由，将蔺氏的所有事务全权委托给菲儿处理。”
“你休想！”蔺轩昊冷笑不已，“我凭什么要任你摆布？呵，经济犯罪？我犯了什么罪？段暮，你不可能困着我和雨辰一辈子，只要我从这里......”
“事发第二天，菲儿就已经通过律师告知蔺氏高层，你突发疾病正在接受治疗，由蔺雨辰陪着。现在蔺氏由高层管着，暂时并未出现异常。”段暮打断蔺轩昊，不急不缓地继续道，“今天我从这里走出去之后，会有一个偷盗的惯犯在行窃中失手被捕。在警察的拷问下，他会供出所有偷盗过的地方，包括你家。”
“而在警察例行核实时，也会有细心的警察发现，蔺家被盗的时间和你生病的时间十分吻合。在警察的再三追问下，菲儿会‘迫不得已’地说出其实那晚你和蔺雨辰被小偷刺伤的事情。当警察再去向那人证实时，他就会为了减罪，而交出一份从你家保险柜里偷出来的资料。”
段暮转回身，冷冷地盯着蔺轩昊走向他。在他面前站定，他低头俯视着面色惨白的男人，嘴角闪过一阵讥笑：“‘虚报财务数据，骗取巨额投资’，蔺大公子，这份资料可就不是我编的了。想必你应该更清楚。”
“你！”蔺轩昊暴怒地一把拽住段暮的衣领，却又因牵痛到伤口而在挣扎了一下后松开了手。缓了缓背上灼心的疼痛，他恨得咬牙切齿：“你这么做，就不怕我供出菲儿才是刺杀我和雨辰的凶手吗？真到那一步，我也不在乎和你们鱼死网破！”
“你可以这么做。”段暮淡淡的，依旧面不改色，“不过，你蔺家犯的事又不只是这一件。利润非法分账、亏空项目盈利、幕后交易......哦对了，还有行贿分赃，你蔺家保险柜里锁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你自己不知道么？”
“更何况，你有本事供出她，你有本事把那件事也公布于众么？我手上有苏医生几年前对菲儿精神状态的治疗记录，如果你们最终还是要把她拖下水，那我更不介意让你们蔺家三代全都身败名裂。”
“鱼死网破？”段暮一直无波的眼中渐渐充满戾色，“到那时，我比你更不在乎。”
“可她害死了我父亲！”蔺轩昊突然疯了般地大吼：“现在又要来害我，我凭什么放过她？！”
“呵，说得好像她现在这个样子，不是你们害的似的。” 段暮的冷笑更加不屑，“你们是自食恶果，还想怨谁？”
“那又怎样？就算死，我也要拉她垫背，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段暮不禁嗤笑：“蔺氏你是保不住了，怎么，连你爷爷一辈子最在乎的名誉也不打算要了么？再说了，你有证据么？呵，就算有，你父亲死的时候菲儿已经病了，法官就算要判，她最多也就是在精神病院呆几年，过几年我就能把她弄出来。可你呢？那么多罪还不知道要坐多久的牢，蔺雨辰也是自身难保，你还能指望谁来救你？折腾一大圈，你最后又能得到什么？”
随着段暮的话一个字一个字清晰而又残酷的出口，蔺轩昊颓然地瘫坐在了床上。眼中的绝望一览无余，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对他说：“你让菲儿来见我。”
段暮瞥了他一眼，转过身去。“她不会来见你的。”他的声音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这些本来就是她的意思，我也只是来告诉你一声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事情。至于怎么选，你和蔺雨辰自己商量吧。其它的事情，你的律师会和你说清楚。”
说完，段暮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片刻后，蔺雨辰坐着轮椅，被蔺氏律师团首席推着进了房内。
02
第二日，蔺菲榕暂代董事长一职之事尘埃落定。隔日，蔺氏爆出本家被盗，机密文件丢失的消息。次日，蔺氏传出“高层财务造假”丑闻，蔺氏股价随即跌停。所有在建项目被强制停工，蔺氏兄妹同时被警方从医院带走。
半个月后，蔺氏股东会宣布解除蔺家兄妹的所有公司职务，宣布退市并解散股东会。原本资金链就快断裂的蔺氏旗下产业相继被低价出售，所得资金全部用于偿还债务、违约金和弥补部分股东损失。最终剩余资产，由段家全部一次性打包收购。
数日后，蔺氏兄妹因“虚报财务数据，骗取巨额投资”的罪名被正式移交检察院，等候审判。
至此，盛极一时的蔺氏集团宣告彻底终结。
而蔺轩昊他们终究没有牵扯到蔺菲榕，段暮也就依诺没有将更多的证据交给警方。这件事本就在他所有的计划之中，蔺氏兄妹也最终选择了保全父辈的名声，同时换取到了最低的惩罚。只是剩下的那些证据，段暮依然死死地捏在手中，让他们再也没了报复段家和蔺菲榕的可能。
一周后，初春。
虽然已是春天，可清晨的寒意依旧深重。琉可披着一条宽大的披肩站在花园里，仰头出神地望着云色朦胧的天空。身后有极轻的脚步声传来，她回过神来收回目光，低头神色黯然。
段暮在她身侧停下。她望向他，在与他四目相对的瞬间里，看清了他眼底闪过的一抹失望。
他总是能在与她对视的刹那间，分辨出此刻是谁占据着这具身体。虽然从她清醒后，他对她的态度就不再如前般冰冷，总是尽量温柔耐心的和她说话，安静地陪她呆着，但琉可还是能从他淡淡散发出来的气息中，感觉到他日益渐深的失望和愈发躁动的不安。
她也不想如此，但却无计可施。段暮和她呆在一起的时候，偶尔会微微走神，用一种难以名状的忧伤深情地凝望着她。她不去看他，生怕心中突然涌上的悲痛又会让自己忍不住掉下泪来。她也想知道为什么一切都结束了，但蔺菲榕就是不回来？可无论自己多么想逃，每天醒来后，她还是认出了镜中的自己仍是琉可。
她还记得那日醒来时，自己正躺在蔺菲榕曾经的床上，被段暮紧紧地搂在怀中。她怔怔地待了许久，才终于记起了些许。眼泪无声地流淌起来，无法自抑的悲恸铺天盖地的占满了她所有的意识。她动了动身体，从段暮的怀里挣脱了出来。
段暮跟着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看到她正在下床。琉可穿过一地散落的衣服走到衣柜前，取出一条薄薄的毯子，盖在了自己赤裸的身体上。
段暮眼中的柔光瞬时散去，他在看清她满脸泪水却目光疏离的瞬间，整个人都冷了下来。
那个前一夜还在自己怀中缠绵动情的人儿，醒来后却突然又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从灵魂上完全不同，又从头至尾都在敌视他的人。他最终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目送着她走出了房间。
蔺菲榕回来过了，琉可却不懂她为何要走。
后来，她从晟那里听说了那晚以后的事情：季嫣琳原本要自杀，幸好麦眼疾手快，在匕首刚插入心口的那一刻，用电击枪电晕了她。虽然流了些血，但好在只是皮肉伤，当晚抢救之后很快就醒了过来。
然后，他们就亲眼看着往日的蔺菲榕出现在他们面前，熟悉得一如既往。
03
其实蔺菲榕只停留了一个日夜，接着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琉可在问过段暮，蔺菲榕说过什么之后，向他要来了蔺菲榕之前的病历。她看了整整一个下午，接着又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
然后，她不再反抗，也不再发表自己的意见，只是努力地完成着所有段暮交给她的任务。那些商场上的事情她不懂，她只知道蔺氏必须尽快消失掉。这样，他们所有人才有可能会清醒过来。
如同此刻段暮站在她身边，即使知道她不是她，也依然目光柔和，语气轻缓的让她赶紧回屋，小心着凉。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低声对他说：“我想去见一个人......”
“谁？”
琉可没有回答他。“我以前答应过你，会帮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现在蔺氏你已经得到了，那就只剩下‘她’了。”她转头再次望向天空，目光迷离而又哀伤。“就算你们所有人都那样说，可在我心里，始终无法真的相信这一切。我偶尔会忍不住想，想你们说过的那些不过都是一场阴谋，是为了骗我留下来继续为你们所用而编的谎言。而我曾经那些所谓的‘回忆’，也只不过是因为在那一瞬间解开了很多谜团，知道了她曾经的过往而产生的幻觉罢了。”
“也许，就是因为我现在还这么矛盾，心里还有很多没有想通也没有得到证实的事情，所以她才会无法回到你身边。等到它们都解决了，说不定我们就都能解脱了......”
说完，她又紧了紧身上的披肩，回头看了眼目光幽深的段暮，转身向宅子内走去。身后，段暮的双眸久久无法从她身上离开。
当日下午。阴。
琉可驻足在门外，竟觉得有些恍若隔世。深深地吸了口气，她抬手敲了敲门。应声推门，苏医生抬眼微笑的脸庞如期而至。她走进去，他迎上来，亲切地伸手与她相握。
“你来了，蔺小姐。”他的握手温热而又恰到好处，“最近你家发生的事，我都听说了。还以为你不会再来了，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我很高兴。”说着他放开手，将琉可让向沙发的方向。
然而琉可却没动，反而更紧地握住了他的手。“你早就发现我不是蔺菲榕了吧？”她也微笑着，却直接开门见山。“现在我再也不用扮演她了，你又何必再假装呢？”说完她才放开他的手，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苏医生举着手尴尬地笑了笑，竟也没有否认。“那你今天来是想聊些什么？”他转身走到吧台，一边为琉可倒着一杯温水，一边问道。
“我想请你帮我把蔺菲榕找回来。”琉可平静地答道，“或者帮我分析一下，到底是我疯了，还是他们根本就是在骗我？”
苏医生听完琉可的诉求后了然地笑了笑，一边将水杯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一边说：“蔺菲榕不会回来了。”他直起身子俯视着眼前的人儿，又补充道：“季嫣琳也是。”
听到苏医生突然变了语调，琉可的目光终于从那杯还在微微震荡的温水上移开，抬眼向他望去。面前的这张脸此刻虽然依旧在微笑，却陌生的再也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温润。琉可的脸色阴了下去，眼神一凛，闪过一丝冷酷。
紧紧地盯着面前的男人，半晌，她才冷冷地开口道：“你果然和金是一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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