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明月是卧春居的红牌,巧色妓者
如岚是卧春居的头牌,善舞技者。
明月是卧春居的红牌,巧色妓者。
若问哪个是绝色,明月也。
妓者非技者,卖的是肉身,是脸色。
容妈妈说她为人清冷,孤傲,适合做技者,却做了妓者。
做妓者是明月的意思,因为做了妓者,能与男子有肌肤之亲,而不是如岚那样,只能远远地看着他搂别的姑娘进房。
如岚讨厌明月,因为明月就是那个别的姑娘。
而此时,她喜欢的男子正在明月的床上看着明月,锦衣落地,眼色迷离。
“公子,何以这样看奴家?”
“你肌肤胜霜,我想起了我的娘子。”
他喝了茶放下了杯子,双手抚上她的身子。
她“嗤”的一声笑了。
“公子在奴家面前说别的女人,就不怕奴家醋了?”
“我知道,明月是个大方的姑娘啊哈哈哈!”
明月把地上的衣衫一件件地捡起来,然后当着他的面穿上,绯衣红衫,染红了他的脸色。
“公子既然念着自家娘子,为何不回去?”
男子沉默,剑眉皱起,神色萎靡,却并不说话。
“若是归去,说不定……”
明月笑了笑,止了话。
2,若是归去,明月就不是这个明月了
若是归去,明月就不是这个明月了。
元祐六年,明月十一岁。其父为沂州商贾沈家生,是个好酒好色脾性奇差之徒,常年流连青楼深处,只留其妻子儿女撑其家业,守着几家门店糊口度日,也算平静。
时至十一月,蝗灾降临沂州,沂州县官不作为,州官上书圣上求助,元祐帝将其痛斥一顿后遣皇四子到沂州治灾。
皇四子好色,到了沂州后知州便送上了十八个美人,但他不日便腻,知州只好带着他去了沂州最好的青楼温香园。
皇四子身份高贵,要用头牌,而温香园里的头牌海棠姑娘已被沈家生点了册子。
皇四子知道后不乐意了。
他不乐意当然也不能让别人如意,他带着州官和随从们到了海棠房前,大脚一伸,大门立刻就被踹开,屋里床上那两条白花花的身子便显露出来,僵在那,可见是被吓到了。
沈家生不知其身份,被撞破情事憋红了白脸,心中愤懑。
“你是何人!怎无礼乱闯!”
他气得双手发抖,急眉瞪眼地看着皇四子等人。
“哼,我是你祖宗!”
沈家生虽好色,却是注重孝道之人。一听此话,当然生气,加上又喝了浓酒,便冲动了。他上前便伸脚一踹,皇四子防不胜防,被踢中了肚子,倒地不起。
消息传回了京都,元祐帝怒,下旨曰:小小商贾沈家,以下犯上,企图谋害皇子,抄家治灾,男子流放,女子为妓,不得赦免。
得知消息的时候,明月和弟弟正窝在母亲膝上听她与父亲的故事。
母亲说,父亲来求娶时遭祖父反对,说他们开医馆的不能和做买卖的结亲。
母亲说,父亲那时玉树临风,深情看她时她就沦陷了,以死相迫也要嫁给他。
母亲说,父亲从前并不冷漠,只后来她生弟弟时元气大伤,再不允同房后才会流连花丛。
母亲说……
然后官兵就闯了进门,凶悍抢夺,他们要把弟弟带走,母亲拼命拉住,却被人一棍子敲破了头,就此去了。
然后明月便与弟弟分开,再无重逢。
然后明月苟残在京都卧春居里,成了一名妓者。
3,卧春居卧十五年
“啪!”
明月捂住了左脸,神色冷清地看她。
“贱人,一个卖肉的东西还敢在我面前晃悠!”
眼前的如岚面容扭曲,那往日柔弱的样子再也不见。
明月安静地看着她,只觉得她可怜。
自己在这卧春居里已是第十五个年头,这十五年来与她相识,相争。
刚认识时比明月小两岁的如岚还把她抱在怀里过。
那时她刚到卧春居,失去亲人的痛,面对陌生环境的彷徨,对未来生活的迷茫让她痛苦不堪,九岁的如岚就抱着她哄,不怕不怕,你不是一个人。
后来她们的路再不一样,却抢同一个人。
而今后,只她一人该是怎样的难过。
“你什么眼神!”
“没什么。”
明月对着她笑了笑,脸上那五指印特别醒目,让如岚一时愣住。
“往后大概你会寂寞吧。”明月向如岚娇媚一笑。
“你诅咒我!”
如岚怒极,又伸手要打。
明月迅速抓住了她手腕,她看着她许久,直到她移开了目光,才开了口。
“不管你怎么想,往后还是少计较,多用心吧,与其等着别人爱你,不如多爱自己一些。”
她的声音平静而冷清,如岚却莫名听出哀伤。
似乎,有什么事就要发生。
明月拉下如岚高举的手,在她发呆的时候从怀里掏出了一物件,放进了她手心,合上。
“自己多保重吧。”
如岚被明月那满含诀别的深情吓得僵在原地,心里脑里一团丝线。
那个瘦弱的背影在风中渐行渐远,她仿佛看见了扑火的飞蛾。
她想上前叫住她,腿脚却像被钉住了。
4,玉指红唇皆是毒
明月回了房,掩上门,落了锁。
她步至窗边,从缝里扯出了一小包药粉,然后倒进温着的酒壶中。
看了会酒壶,又走到床边上,从枕头底下拿出了一粗玉瓶子,把瓶子里的药膏往脸上抹了抹,对着镜子发起呆来。
镜子里的人儿面如桃花,眼里却毫无波澜。
她抚上了那脸颊,“嘶”地一声叫痛,又戚戚一笑,“明月啊明月。”
药膏见了效,只一炷香时间五指印就不见了。
“明月姑娘,王公子点了你的名。”外头的丫头唤道。
“我知道了,这就准备好。”
她换上了水红的衣裳,端坐在椅子上,看着那温着的酒壶冒出的缕缕青烟。
房门被推了开来,那王公子摇着扇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一眼便看见了貌美如花的明月。
她用那纤纤玉指提起了酒壶,倒出了两杯酒,那酒冒着云雾,让他浑身一暖。
“公子,外头风大,喝杯热酒暖暖身子吧。”
“好好好,还是明月体贴啊!一起喝,一起喝!”
明月把酒送到了嘴边,看着那人爽快地喝下了酒,自己才一口喝下。
“公子,困不困?”
“嘿嘿,我困,你不也要困吗?”那人放下纸扇,一把搂住了她。
“那公子,再来一杯?”明月笑道。
“那先让我尝尝你?”
那公子不管不顾地一把扯开了明月的衣衫,两手饥色。
“公子!王公子!”明月伸手止住了那伸进衣衫里的手,忽脸色一白,喉咙一腥,血色便从唇边流了出来。
那王公子被明月的手止住了行动,皱着眉头就要说话。
口还没开便发现了不妥,他一把推开了明月,看着她脸色白到发青,不禁退后了几步,心慌了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了?来人啊!来……”
尚未说完,鲜血从口喷溥而出,染上了对面扶墙而立的明月水红的衣衫。
“你!我……”
明月捂住胸口,忍着疼痛对着他笑了笑。
“贱人!”王公子跌跌撞撞地上去就要踹她,却腿脚一软,跌落在地,脑袋磕了上去,瞬间便是鲜血流淌。
他朦朦胧胧地看见明月爬了过来,脸上带着笑,嘴里喃呢。
“贱人!”他咬牙切齿。
“奴家贱,也是拜您所赐,王公子。”明月笑道,嘴角的鲜血越来越多,但她如同不知。
“不,应该叫您四皇子吧?哦……咳咳咳,怡亲王,元祐帝的第四子。”她努力坐了起来,然后看着他许久,或者说是看着他脑袋后的那摊鲜血许久,又说道,“如果不是您,奴家又怎么会沦落至此?”
“来人!来人啊!”怡亲王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
“别叫了,您来这这么久了,还不清楚奴家这是什么样子的吗?”
是啊,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了。
5,暖玉偷香,偷走的是命
“那是什么地方?”
六年前,他还是四皇子,禁不住暖玉偷香的诱惑,跑到了卧春居来找美人。
“回公子的话,那是我们的红牌明月姑娘的闻香轩。”
“哦?好别致的地方。”
却是别致,闻香居落于荷塘之间,精雕木栏,挂彩屋檐,颇具特色,那是明月卖身八年换来的。
此处离前院远,落了门后只听风声不闻人言。
他对此地感兴趣,也想看一看住在此处的美人是何等绝色。
他推开房门,一眼便看见了屋子里斟茶细品的女子,如皎月,如雪霜,清明而冷艳。
他一眼看过去便饥渴不已。
事后,明月卧在他身旁,轻声细语。
“公子,奴家有一事相求。”
正是愉悦之时,他想都不想就说道,“准!说吧,要什么?什么我都给你。”
她百媚千娇地笑了笑,“平日里妈妈并不赏药。”
他“哦?”了一声,不用细想便知道了。若是这卧春居里不赏药,有人来了,不小心大了肚子,那是多少银子能摆平的事?
“奴家想请公子赏药。”
“这不算事!本公子就答应你了!”
明月上前便亲了他一口,娇声道,“谢谢公子疼爱奴家!”
6,荷塘凄凉明月光
一开始,他就知道这里的特殊。
是啊,是自己害了自己,甚至毒药都是自己给的。
“你……”
他指着明月,再没力气说出话来,他挣扎了几下,最终双腿一抖,变得无声无息。
“咳咳咳……呵,是不是想问,为什么要害你?”
明月紧捂着胸口,几乎用尽了全力来说话。
她扯了扯唇角,那往日妩媚的双眸此刻含光,水波涌动在眼眶里许久,终于崩溃。
她在泪水朦胧中似乎看见了小时候,母亲笑的温和,对着她招手,月儿过来,母亲给你个好东西!
她牵着弟弟的手跑了过去,然后期待地问,娘亲,是什么东西?
她母亲笑了笑,白光模糊了她的脸,却没有模糊她手中的玉佩,玉佩质地不算好,白绿相间,刻着如意两字,到手传温。
月儿,娘没什么好的给你,这如意二字是你娘找人刻的,只愿你往后如意顺心,找个对你一心一意的,不要走了你娘的路。
是夜。
十一月的荷塘在月色下显得冷清,荷塘间的闻香轩外挂着红灯笼,照亮了那刷了红漆的木雕,像染了鲜血一般渗人。
“噗”地一声,她终于禁不住地吐出一口黑血,变得毫无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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