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做人,钱不多,事不多,特多的是时间。不知何时起,大家突然发觉“时间就是金钱”了。于是,有钱没钱的、有事没事的,都觉得时间金贵了许多。要说以前过日子是论“天”过,现在都急吼吼的论“小时”过了。如果摊上家里条件可以的,添置了微波炉、煮蛋器、烘焙箱、豆浆机的,时间就要轮“分”过了。
像我这种懒散惯的人,一下要论“小时”,甚至论“分”过日子,实在有点不适应。这种不适应会传染,就像当时我的懒散传染给了家里所有人一样,一旦要把时间掰碎了有计划地过,全家都谈“时”色变。真想一夜回到解放前啊,那时的无产阶级没钱没地,起码还有晒太阳取暖的时间,再不济无非就是一面晒太阳一面眼睛看着前面的那个破碗,注意有没有好心人丢个仨瓜两枣的。
新社会了,老皇历早就翻过。做人总要适应新形势,这叫“与时俱进”。估计要改掉懒散的恶习不会比戒毒容易多少,所以有位朋友斗胆送了我一只“多功能计时电子日历”,说穿了就是一只电子闹钟。
那家伙好,有A3纸那么大,插上电源,亚光面板就有绿阴阴的年、月、日、时、分、秒显示。一闪一闪的绿色,如果后半夜起个床解个手的,望过去像是鬼火,瘆瘆的怕人。不过,多功能吗,只当家里来了个没有颜值的值班夜叉。
这个电子钟的闹铃非常有特色,是一首与中国第一颗人造卫星播放的同一首曲子,响声巨大,足可唤醒整幢楼的睡客。
从此,我家就有了一个瞪着绿阴阴眼睛监督我们一举一动的电子“保安”。全家在“556│2—│116│2—│”中准时起床、轮流蹲坑、梳洗嚼饭、七点清场,八点离家,九点到岗。一切有条不紊。
按部就班的日子大约过了两年,家里来了位台湾朋友。
他被我们挽留下来,受邀在我家留住一周。这位老兄是生意人,一周的借宿可以为他省下多少钱绝对是清楚的。无需我们死缠烂打的,他便千谢万谢欣然同意了。不过,同为炎黄子孙,假客气一番是必不可少的。他觉得我们每天六点起床。八点离家后留他一人在家会有诸多不便。“要不,就让我给你们煮饭,等你们一起回来吃?”待我们又是一番“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烧不烧饭的别介意,他也就心满意足的准备起他的卧榻了。
万事落定,第一晚我们自觉相安无事。
等下班回家,只见满满一桌菜,果然家里像是来了“田螺姑娘”。那菜“色、香”不差,估计“味”也经得起大陆同胞的肠胃挑剔。只是这位“呆胞”脸色不爽,面有菜色,像是熬了通宵没睡的样子。就是烧了几个菜,不至于吧?
吃罢晚饭,还未等我们全家对他的烹饪水平继续赞扬,昨天还对我们邀他留宿千谢万谢的“呆胞”,搬出一副打死了也要撤退到外住店的样子。软磨硬泡之下,才知道他是被今天一早的闹钟惊吓得不轻。他说先是在睡梦中被几声怪异的鬼叫吓醒,待明白了是墙上闹钟发出来的才略微安心了一点。看着我们没事一样的忙碌着,他也就强忍着不出来诉苦。好不容易闹钟不闹了,等他后来又迷迷糊糊睡过去了,就不断做梦不断做梦,梦里都是那闹钟发出的声音。何止是难听,简直是鬼叫。
这可是“东方红”啊!听他这么说,我不乐意了。
“什么?!‘东方红’就是酱紫的啊!我操”。他十分诧异。那么难听的曲子,大陆老百姓怎么捧着唱,虔诚得像一首顶级的赞美诗。
主要是电子产品质量不过关,那两个音实在太不准了。我说。其实“东方红”还是挺陕北味的 ,你听,我唱两句给你......
饶了我吧。你千万不要唱。我不听。“呆胞”一脸痛苦祈求我的样子,让我不由联想到孙悟空求唐僧“师傅,莫念莫念”的绝望样子。
为了继续留住他,充分体现我的好客。我向他保证绝对让电子钟闭嘴。无非就是重新设计一下程序的事。他看着我按照说明书,一步一步的解除了定时闹钟,才稍显轻松的停止了要整理行囊的动作。
那,你们明天怎么准时起床呢?“呆胞”无微不至的关心起与他无关又与我们十分有关的这件事。
生物钟也挺准的,到点自然会醒。我回答。其实我对自己的生物钟毫无信心。
果然,我的生物钟在第二天五点不到就把我闹醒了。一时不敢再睡,我只能不断地就着窗外微弱的光,看手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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