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17)

作者: 六月默蓝 | 来源:发表于2019-12-25 21:18 被阅读0次

      六月一家在这里已有一年多,附近的老乡慢慢多了起来,彼此语言相通,在遥远的北京能聚在一起也是缘分。大家坐在一块不是打麻将就是炒两个小菜喝点白酒。六月母亲极喜欢在这样的场合里凑热闹,常常高声笑语地说着以前喝酒打牌的辉煌成就,比拼着谁喝的多谁喝的少,话语里遗憾着自己是个女儿身男儿心,要是生成个男人那也是光棍汉子一个……每每说到这里便和众人一起哄堂大笑。有时候几个人通宵的打牌,困了就抽着烟,饿了就煮些鸡蛋,几人抱着个酒壶一口鸡蛋一口酒的提提神,垫垫肚子。

      六月父亲为人老实,不会说个场面话,再者地里活也多,全指着自己干,只偶尔凑一下这样的场合,但大多数时间都在地里忙活。六月母亲性格外向,喜欢跑这些圈子,六月父亲虽然有些意见,可自己嘴上功夫不行说不过媳妇,又加上这些人都是媳妇娘家那边的人,自己也管不了。并且有时候六月母亲认识的人里也有种菜这一行的,多说几句好听话,还能帮忙销菜出去,因此六月父亲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日子每天就这样过着,一晃到了这年的秋天,某日早晨吃过饭一家人又到了地里干活。没多会儿,六月母亲在地里感觉不舒服,便站直了身子歇会儿,几分钟过去六月母亲开始头晕恶心,接着口吐鲜血。六月父亲连忙扶着六月母亲往屋里去,躺在床上盖着被子没多会儿,六月母亲爬着床沿不时的吐着血,就连鼻孔里都是红的。六月和六月哥不知所措,六月父亲跑出去找到黄老二家喊来了人一起把六月母亲给送去了医院。六月兄妹俩个年纪小帮不上忙,也不知道怎么办,就一直的在家里等消息,直等到小半个月六月父亲才带着六月母亲回来。小半个月花了将近一万,全是六月的两位表姐帮忙垫付的,算下来差不多是这一年的收入。钱没了就没了,以后还可以再挣,只要人没事就成。

      六月母亲一开始被送去了宋庄镇医院,医生诊断病人情况严重,必须转院,后转去了通州区县医院,六月母亲在被送往县医院的途中已人事不省。桂香和燕飞收到消息后急忙赶了过去,在医院交了钱后挽救及时这才捡了条命回来。医生诊断为胃出血,胃粘膜脱落,应是大量喝酒引起的,暂时来看没有生命危险,医生的意思是要再留院观察观察,但六月母亲坚持出院,因为在医院里多住一天就要多出一天的费用,何况菜地里还有一大堆的活要干,六月父亲在医院整日的陪着,菜地咋办,于是六月母亲坚持出了院。出院时,医生交代六月母亲的胃很虚弱,以后要多忌口,不能吃太刺激性的食物,烟酒就更是不能碰了。 

      六月母亲刚回来时还好,家里人也多有唠叨,后来六月母亲觉得自己胃口好了些便管不住这嘴了,就爱吃口辣的。吃口辣的就吃口辣的吧,问题是抽烟喝酒的刺激性更大。六月母亲偏偏是个闲不住的,尤其像打麻将这样的场合,男人们凑一块堆不是打牌就是喝酒,见面的开场还喜欢先彼此发根烟,打牌的时候常常关着个门,房间里烟雾缭绕的,味道简直是让人不能呼吸,偏这些人也闻习惯了,感觉不到。六月最不待见他们吃个饭时给母亲倒酒喝,聊天的时候再互相的给发个烟。六月就忍不住的说着:“我妈不能抽烟!”“我妈不能喝酒!”六月母亲有时候会觉得六月破坏了气氛,然后就拿眼神瞪瞪六月。

      六月母亲自从那次胃出血后,身体就一直不大好,开始时一家人让她在屋里养身子,啥也没让她干,后来菜地里实在忙了就让她干点小活。可是干点小活六月母亲也会感觉不舒服,因为菜地里所有的活基本上都是弯着腰屈着腿的,干一会儿六月母亲就感觉憋气,再不就是身上水肿,反正蹲着的活不能干。做饭的活儿有六月,母亲也从来不碰厨房里的活,所以总的下来六月母亲因为身体原因能干的活不多。

      这人一闲下来就容易事儿多,尤其像六月母亲这种闲不住的人,六月母亲开始频繁的往顺义跑,天天住在那里打牌,一去便十天半个月的不回家,打牌打疯了似的。一开始的时候六月母亲去那么远的地方打牌,三个人想着她身体不好,也干不了个活,打就打吧。哪里想到六月母亲去一次小半个月不着家,好不容易回来了没两天又走了,然后又是半个月不着家。 

      屋里这三个人自然不愿意,站在统一战线的和她吵,连着吵了大半年,可是吵完后六月母亲还是接着去,反正谁说都不行,怎么吵也不管用!吵到最后三个人自己吵累了,感觉吵架的时候头皮都是懵的,嗡嗡响那种。最后没办法,三个人投降了,玩吧,爱怎么玩怎么玩,反正不吵架就行。 

      此后六月母亲再出去打牌没有人再去管,回来了也没有人去说,每个人都各自的在地里忙着。这个家又重新回归平静,唯一不同的是屋里多了个打牌不着家的,地里少了个干活的。在六月母亲打牌的地方,有些老乡多少会沾亲带故的,把消息带到了菜地这一块儿,说是六月母亲在那里输了不少的钱,家里这几个人听到了也顶多是叹口气。

      转眼一年过去,不知道六月母亲是打牌打过瘾了还是输钱输多了,慢慢的去的少了,偶尔还是会去,只是没有以前厉害了,反正不管她去不去也没有人再管。菜地里马路另一边的王姐一家搬走了,这边种的温棚合同到期没有再签,好像是找到更便宜的地方了还是怎么的,反正是搬到了另外一个村子里又重新租的温棚。六月家一直就羡慕他们家的房子宽敞,现在他们家一走六月母亲立马找了那家的棚主签了合同,然后便搬了过去。

      六月家多了一个菜棚相当于又多了很多的活干,好在六月母亲把六月三姨给请了过来。六月三姨原本是在河南老家里同着六月姨父一起种着十几亩地的,但这几年地里时旱时涝的,常常朝不保夕,辛苦大半年也不一定有个好收成,未免让人泄气。于是老家就留六月姨父一人种着自家的地,六月三姨便过来北京给六月家种菜,工钱月结。

      原先的那台黑白电视六月父母还给了燕飞,自己又重新买了一台新的彩色电视机,新的电视能看的频道多,好看的节目更多,六月总是在干活期间忙里偷闲的跑回屋看会儿电视。然后六月父亲便会打着赤脚,手上沾满泥土的跑来屋里把电视给关了,关完后一手敲着电视,一边咬牙切齿的对着六月说道:“恨不得把电视机给砸了”。

      以前的时候六月父亲不是这样的,干什么都是任劳任怨,而且原先六月母亲会和他一起干活,能分担不少,现在六月母亲干的少了他的活自然就多了。也可能是干这些活干的时间长了人也受不了,有的时候会喊着腰疼,偶尔会在六月母亲面前发发牢骚。然后六月母亲一句:“你跟我说有啥用,你又不是给我干的,你找你儿子闺女说去!”再后来父亲就开始在六月面前发点小脾气,六月哥则不在菜地里干活了,之前天冷的时候去驾校学了开车后,就在附近另一个村镇的养猪场里找了份开车的工作,只偶尔回来。

      夏天里白天时间长,太阳也大,从上午十一点开始太阳就热的不行,众人吃过中午饭,有时候会睡会儿觉,有时候不想睡觉了几个人坐在一块堆打牌斗地主,直玩到下午四点左右太阳没那么晒了再一起上地里干活。有时燕飞也会过来,坐在一边看着几个人打牌,燕飞原先过来菜地里的次数并不多,只逢年过节的时候会给六月家送点礼物或是买两条肥美的鲜鱼过来给亲自做了。现在六月三姨在这里,燕飞来的次数便多了些。

      外面天气热,一屋子的人都在炕头的凉席上打着牌,穿着短袖短裤的,只六月上身穿黑色长袖外套,下身穿着牛仔长裤,手里握着一把纸牌。燕飞看了一圈见别人穿的都挺凉快,就六月穿的多,好奇地问着六月:“穿这么多,你不热吗?”六月不明白燕飞姐什么意思,便回道:“不觉得热啊,怎么了?”燕飞随手摸了下六月露出的一小截小腿说道:“你该不会是属蛇的吧?”六月笑看着燕飞姐回答道:“我不是属蛇的,但我妈是属蛇的。”

      说起燕飞,六月还是知道些事儿的,六月母亲经常出去外面转悠,回来了就会讲点亲戚家发生的一些事情。自从燕飞嫁到了北京,燕飞的亲生母亲也就是六月大舅一家肠子都悔青了,只恨原先的时候没有对这个闺女上过心,没有对这个闺女好过或是表示过什么。现在闺女是人家的,还嫁了个好婆家,这婆家看着还挺有钱,就想要沾亲带故的捞点好处。六月大舅妈每次千里迢迢的去顺义大儿子那里住几天后,就会拐道来到燕飞婆家这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自己是燕飞的亲生父母,然后住在燕飞家不愿意走。

      燕飞是个会事的,既不得罪也不将就。燕飞从小管六月三姨叫娘,表示自己是自家娘一把屎一把尿给养大的,从来不知道这事儿,所以吧现在您突然来认亲,我感情上接受不了。再者说,我人虽然是嫁到了北京,可这个家我做不了主,您身为大舅妈,大老远的来一趟我孝敬也是应该的,但再多的就没有了。最后六月的大舅妈前前后后找上门几次,落不着好,便不再去了。可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她做的这些事儿私下里全被亲戚们拿来当笑话讲,背地里所有的人都骂她活该。她生的那几个闺女里面就燕飞长得最漂亮,也最聪明,偏偏就给了出去。以前六月外公外婆在世的时候她不待见公婆,老的时候也不去管,最后公婆死的时候其他的兄弟姐妹全都不让六月大舅披麻戴孝的给送终,现在这不是报应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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