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这个药,你们已经买了第五次了,效果会越来越差,确定要买么?”医生有些可惜的看着眼前的女人。手指放在那个绿色的按钮上:“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没事,开吧,医生,看孩子难受比杀了我还心疼,我能做的,不也就这么点么。”
”哎,好吧,那你签字吧。“
”嗯,谢谢医生。“
女人平躺在了时间转换仪上,淡蓝色的灯光将她完全的包裹住,医生将绿色的按钮轻轻按下,蓝光慢慢发出轻微的嗡嗡声。乳白色的药丸慢慢的出现,而女人的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
“合成完成!”五分钟后,冷漠的电子合成音响起。
1,
雨姗抬起头,看着窗外的太阳,仔细体会着阳光挤进眼皮里的感觉。
“怎么哭了?”母亲问她。
“没,太阳晒的,有点刺眼。”雨姗笑了笑,转过头看着母亲。
那双粗糙的手拿着纸巾给她把脸上的眼泪仔细擦干,蠕动的嘴唇始终还是没有在张开,看了一眼桌上的药,环抱住她的头,摩挲着带着清香的头发。
“妈,咱们中午吃什么。”雨姗享受着母亲怀抱的温暖,她顿了顿又说到:“要不还是做个藕心糯米吧,我想吃了。”
“哎,藕心糯米,妈给你做。”母亲松开雨姗,头也没回的退出了房间。直到关门的声响传进耳朵,雨姗才敢抬起头,她不敢看母亲的眼,就像母亲也不敢看她一样。
雨姗知道自己心里那道伤疤是合不上了,哪怕时间过了这么久。她曾经想过就这么不顾一切的离开。这里的一切都深深的割裂她,用一把钝口的刀子。
“我还真是没用。”雨姗拧开了瓶盖,数了三颗药放在手心。
“再见了。”服下了药,她坐在椅子上,脑袋昏昏沉沉。现在她只想在床上睡一会。
雨姗睡着了,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梦见自己掉进了火炉里,炽热的大火烤的她浑身冒汗,她梦见母亲在火炉外声嘶力竭的痛苦着,她在炉子里看着母亲的头发慢慢的变白,她看到了一个人狞笑着拿着匕首,慢慢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一下就捅进了母亲的心窝,雨姗痛哭着,她不断的呼唤母亲,呼唤父亲,没有人听到她的声音,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头发渐渐全白的母亲瘫倒在火炉旁。
“妈~!”雨姗惊醒了。
“哎,哎,哎,妈在。”母亲抱着惊醒的雨姗,笑着说,“怎么,肚子饿了吧,妈给你做了藕心糯米。”
“做噩梦了好像。”雨姗从母亲怀里撒着娇,“肚子饿了,我要吃一整根!”
“好,好,好。”母亲笑着,眼睛里的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流。
2,
那天雨下的很大,雨姗听牧师念完悼词,整个人像只无处可往的野鬼。葬礼结束后,寥寥无几的宾客没有来安慰她,那些哪怕在母亲坟前痛哭的人,面对雨姗的时候,也都换上了一副冷漠的面孔。
雨姗很不解,她也不在意,她只是觉得自己快被撕裂了。她给罗军发了一个信息,“我很难受,能不能陪陪我。”
“你这个人,难道是魔鬼么?”等了好久,罗军给雨姗回了这条莫名其妙的信息。
“我求求你,放过我,我感觉自己像个杀人凶手。”
雨姗愣住了,她不知道该给这个男人回条什么样的消息。她蹲了下来,一个人在墓地前哭着。
这真是一个痛苦的世界。
雨姗发高烧,在意识清醒的最后一刻她拨打了急救中心的电话。
再次醒过来的雨姗被白色床单和消毒水的味道包围着,这间病房里有六个床铺,只有她和另外一对年老的夫妻。雨姗用眼睛扫了一遍周围的环境,就安心的歪着脑袋听那对老年夫妇的对话。
老太婆说:“医生说了,没什么事。咱们啊,就是一下卖了20年,身体就没那么硬朗了。”
老头说:“儿子都还好吧?”
“都好,挺好的。”老太婆擦了擦眼角的泪,替老头把枕头放的舒服了一些。
“这么些年,委屈你了。”老头看着他的妻子,嘴角慢慢的笑了起来,“拿个镜子给我看看。光看到你老了,还没看过我自己老了是什么样。”
“哈哈,你这个人啊,你等会,我给你看看,现在,我也能正儿八经叫你声,死老头子了。”老太婆破涕为笑,直接就从自己脚边的柜子里拿出了一面镜子:“就知道啊,你会有这种念头,我早早的准备好了。让你一天到晚臭美,还不是皱巴巴的。”
……
“尽说些胡话。”雨姗笑着摇了摇头,她特别羡慕眼前的这对夫妻,她觉得,如果自己能跟罗军一起变老,那自己也一定要拿着镜子取笑他。
罗军,想到这个名字,雨姗都会不自觉的带上微笑,内心绞痛。她无法控制自己对这个男人的感情。那种源自骨子里的迷恋,雨姗觉得自己爱这个男人超过了世界上的一切。那种盲目却又得不到回应的爱像台绞肉机,揉碎了她的心。
“杜涛?”巡房的医生喊了一声,雨姗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医生走到那对老夫妻的旁边,抄录着床头牌号上的信息:“你们回头去公安局把户口信息更新下,证明已经给你们开好了。主要就是把年纪改一下,这位是家属吧?”
“哎,我办过,都晓得,劳驾医生了。”老太婆接着话,脸上的皱纹挤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
“得嘞,办过就成,别的,也没什么太多要注意的,生活方面呢,自己多注意些,毕竟20年,可能还要一段时间才能适应下来,有什么情况就随时来医院。其他的话,也没啥了,明天,你们就可以办理出院手续了。”医生的话让雨姗很迷惑,她刚才就听到20年,20年的对话。现在医生又这么说,雨姗的好奇便被带了起来。
“雨姗?”医生走到了雨姗的床边,看了一下记录卡和吊着的点滴:“在挂两天水,家里没有人来么?”
“没,都去世了。”
“哦,那下午的时候,会有助理过来,你把住院的各项手续补办一下。有医保卡吧?”医生一边记录一边问着。
“有,有的,不过应该放在家里了。”
“有就行。你这个是不是吃过D-H3C的药?”
“D-H3C?”雨姗似乎听过这个名字,但她想不起来了。
“哦,看来是吃过,怪不得。”医生嘀咕着,不回答雨姗的问题,“这个药你以后不能在吃了。吃了也没用,还白白浪费时间。”
3,
雨姗找到了罗军,她想跟他有个了断。
“我差点死了。”
“不关我事。”
“嗯,确实,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如果没有其他事,我要走了。”罗军站起身就要走。
“别,我,我有件事想问问你。”雨姗有些局促不安,她抬起头,看着一脸不耐烦的罗军。“你为什么说,我让你觉得自己像个杀人凶手?”
气氛有点微妙的冰冷。本来作势要离开的罗军也有些颓然的坐回了位置,“你真的全部忘了?”
“我该记得什么?”雨姗有些好奇,看到罗军重新坐下,她心里甚至有一丝窃喜。
罗军斟酌着话,这时服务员也端上来了第一道菜——藕心糯米。也就是在这个瞬间,雨姗发现罗军的脸色变得苍白,额头甚至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你还记得阿姨跟叔叔么?”罗军颓然的问,雨姗觉得他整个人突然就被压垮了。
“我妈?我妈刚去世,我怎么会不记得。”雨姗有些莫名其妙。
“你知道阿姨今年多大么?”
“74。怎么了?”
“你今年多大?”罗军继续问着。
“25啊..”雨姗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
“你还记得阿姨变老的样子么。”罗军麻木的问着。不晓得什么时候,他眼睛里已经全是眼泪,“你为什么要喜欢我,为什么啊,先是叔叔,又是阿姨,你为什么不能喜欢别人,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的来找我,我要疯了啊。”
看着这个突然嚎啕大哭的男人,雨姗一下明白了医生在医院里支支吾吾不愿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是说这个药吗?”雨姗从包里拿出了一瓶药,放到了桌子上。
罗军缩在沙发的里面,不晓得在躲什么。
“我其实就是确认下,知道了反而就看开了。”雨姗笑了笑,“罗军,我会忘记你的。只是这次我不吃药了,我赔五年给你。希望你能忘记这五年里,我对你造成的困扰。”
“藕心糯米,真好吃。”雨姗笑了笑,拿起筷子,哭着说道。
4,
罗军睡了一觉,他有点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在一家宾馆里。脑袋里有些疼,他揉了揉太阳穴,好像是昨晚在酒吧喝太多了,看来以后还是不能去那鬼地方。
罗军离开了宾馆,在大堂的时候,看到了一个似乎有些眼熟的女人。
“雨姗么?好像移民了,估计就是长的比较像吧。而且,不应该这么老才对。”罗军自言自语的走出了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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