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阵痛（18）

【乡土】阵痛（18）

莫三爷和莫五爷大约是私下商量好了，在一个阴雨蒙蒙的午后，两人带着媳妇前后脚回到了莫家大院。

莫老太这个时候正侧身面朝墙躺在床上午睡，还未起床。莫三爷来到莫老太床前，不紧不慢，温声细语的喊了声妈，莫老太闻声侧过身子，一只胳膊支着床帮，边说老三嘛，是老三回来了嘛，你眼里还有娘嘛，边挣扎着要坐起来。

莫老三连忙搀扶着娘亲的后背，服侍莫老太半靠在床头，又掂起一个枕头垫在莫老太的后腰上。莫老太拍着床帮说：“莫老三，你当上教授了，翅膀硬了呀，你还知道回来看娘啊，你知不知道娘想你啊。娘的死活你放在心上了吗？”

莫老三忙把莫老太的手紧紧抓在自己的手里：“妈，儿子不孝啊，儿子不是为了工作吗？自古忠孝难两全啊。妈，你要是生气你就打我几下出出气吧。”说着，说着，莫老三抓住自己母亲的手去扇自己的脸。

这里莫老太哪里舍得，莫三爷往前拉着，莫老太往后挣着，莫三爷笑了:“妈，我就知道您老人家舍不得，您眼睛看不见，可您心里透亮着呢，您是个明事理的老人家啊。”莫老太被莫老三这一逗，扑哧一下也笑了，笑着笑着泪又出来了：“来，老三，让娘摸摸，胖了还是廋了？”

三媳妇卫华开了腔：“妈，您摸摸，老三胖了，您放心，我把老三照顾着好着呢。”莫老太轻轻摸着莫三爷的脸说：“俺卫华是个好媳妇，对老三那是没的说。莫老三，你可要惜福啊，你也要对卫华好。”这边娘俩正说着亲热话，那边莫小莉蹬蹬跑过来说：“老太，老太，俺五爷也回来了。”

话音刚落。一身戎装的莫老五已经走进屋里，快走了几步，来到莫老太的床前，双膝跪下，呜呜的哭了：“妈妈呀，老五回来看你了。”莫老太一听到老幺儿的哭诉，泪珠儿成一道线的往下掉啊,伸出两手顺着声音摸索过去：“我的儿，五年了，五年了呀，你没回来看过娘啊。”

莫老五双手接住娘亲的手，把头深深埋在娘亲的手里呜呜的哭的更痛了：“娘啊，我谁都对得起，就是对不住我的娘啊。”莫老五这一年已经升任为正团级干部了。街坊邻居们常说莫家的老坟风水好，家里净出文官武将，都是国家干部。莫老太一见到阔别五年的莫老五心里更是激动，母子连心啊，莫老太哭的咳嗽起来。莫老三站在一边也是抹眼泪。

倒是三媳妇卫华是个明白人，怕老太太过于激动忙劝到：“妈。今天都回来了，是件喜事啊，该高兴不是，都别哭了，竟惹老太太伤心难过，好了好了，都不许哭了。”大家把莫老五从地上拉了起来。张巧珍也连忙拿过来一条湿毛巾，帮奶奶擦了擦脸。众人也都止住泪，紧着开心高兴地话头说。

莫老三莫老五这才腾出身来给大哥莫大爷道了声安，并感谢大哥这么多年来一直陪伴着母亲照顾着母亲。莫大爷见两个弟弟回来了，心里高兴，看着也比前几日精神头好多了：“照顾咱妈那不是应该的。就怕我这一病，陪不了咱妈多久了。”莫老太接过话头说：“老三老五，我要是走在恁大哥前头是我的福啊，要是恁大哥走在我前面，我可咋办啊。”莫老太一阵伤感上来，又红了眼圈。

众人又忙上去劝 。一家人都坐下来围着莫老太，开始汇报几个孙子和孙女的情况，哄莫老太开心。只有莫老五的媳妇李淑芬站在那，不肯坐。莫小莉看在眼里忙找了条毛巾，把凳子擦了擦，仰起脸对李淑芬说：“五奶奶，凳子擦干净了，您坐吧。俺老太经常说站客难打发。"众人听到莫小莉小孩说着大人的话，都笑了，都把目光投向李淑芬，李淑芬只好微微一笑，轻轻地把屁股嵌在凳子沿上，算是落座了。

这李淑芬可是同济大学医学院的高材生，毕业后就职于附属医院，在外科上可是鼎鼎有名的。这李淑芬人长得漂亮，业务精湛，又嫁给了部队团长，有点小傲娇，还有点小洁癖。因为这些臭毛病，莫老五平时都没少给李淑芬生气。

可是莫老五说说不过李淑芬，打又不舍得打，为了一家人的和睦，最后也只好哄着宠着。日子久了，莫老五在家里就占了下风。你别看莫老五是团长，在部队大院里边，大家可都知道，莫团长在外指挥千军万马，在家里得接受李淑芬的领导和管教，是个典型的“气管炎”。

这次回来，李淑芬本来以医院工作忙走不开为理由，闹着不回来的。莫五爷平素在大情小事上都依着李淑芬，但在孝义上，是有团长的气魄的。莫五爷指着李淑芬的鼻子掷地有声地说：“你和我一起回去看老娘，你还是我媳妇，响当当的团长夫人。你这趟不跟我回去，我回来咱各过各的。”

女儿莫静、儿子莫斌这回也纷纷站在父亲这边，力劝李淑芬回去看莫老太，并且一定要代问奶奶好。李淑芬是了解莫老五的脾气的，怕莫老五动真格的，乖乖的跟着莫老五北上省亲了。

这会，莫老五看李淑芬嫌弃这嫌弃那的样子，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说什么，趁大家不注意，给李淑芬使了个眼色。李淑芬却白了他一眼，自顾嵌身坐着。莫老五无可奈何，只好作罢。

一家子聚在一起，少不得把莫家二姑奶奶近日的“罪行”掂出来说说。莫三爷和莫五爷怕莫老太动气，忙纷纷打保票，让莫老太放心，一定会把这件事处理好，不处理好绝不会离开。

为了给莫三爷和莫五爷接风，这天的晚饭很丰盛。当然，这回是没人去请莫家二姑奶邚过来的。大人们还喝了白酒。孩子们眼谗这一桌好菜，可还是规规矩矩坐在下手，只吃自己能够的着的菜，没有谁站起来隔空夹茶。

莫小莉注意到五奶奶很讲究，五奶奶用热水把自个的碗和筷子都烫了烫，并且每盘菜都只吃一口就不吃了。吃菜的时候，不是用筷子送到嘴边，而是夹起一点轻轻的送到口腔里后，合起嘴巴，斯文的慢嚼细咽。莫小莉被五奶奶的优雅迷住了。

很快的，莫小莉也不贴着嘴唇往口里送菜了，也张开小口，缓缓送入口腔，合起嘴巴，轻轻嚼动。莫小莉和五奶奶还眼神相会默契地笑了笑。莫小莉觉的五奶奶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让人讨厌呢。

俗话说的好，清官难断家务事。怎么把这件事圆满的解决，亲情家法，方方面面都怎么均衡才妥当？莫三爷和莫五爷为了这件棘手的家务事，谈了一个通宵。鸡叫三遍了，两人才沉沉睡去。朝阳慢慢升起，温暖的余晖洒照在莫家大院，新的一天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