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巧珍起了个大早,忙完家务就匆忙的赶到邮局,按照莫老太的吩咐给莫家的莫三爷和莫五爷分别拍了电报,以莫老太的口气要莫三爷和莫五爷收到电报之后要立即赶回老家,否则断绝母子情份。然后张巧珍拐到电业局门口的菜市场买了一点菜,就匆匆忙忙地往家里赶去。
刚拐进自家的胡同,就听见胡同里人声鼎沸,喧嚣嚷嚷。听这声音,好像是胡同中段呼家大院传来的。老呼家在街坊邻居里,在经济上是首屈一指的。老呼家的当家人呼有庆,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是经济头脑灵活,莫家二姑奶奶缝帆布帐篷的活就是从呼家大院的当家呼有庆那里领的活。
这两年呼家大院的大当家的呼有庆在生意上倒腾来倒腾去,还真的是挣住了一大笔钱。率先在这个胡同里买了第一台电视机。整条胡同的孩子,每天晚上8:00的时候,就像开大会样聚集在呼家大院里,等人都到了差不多了,大当家的呼有庆,让两个儿子把电视机抬到外面,放到高高的桌子上,孩子们有的蹲在地上,有的掂着小席坐在小席上,有的坐在自家掂来的小板凳上,围坐在一块看当时最流行的武打剧《霍元甲》。
看电视的时候,平素那些叽叽喳喳,敢上天入地,胡作非为的孩子们可老实了,瞪大了眼睛,头往前伸着,一门心思的盯着电视机,生怕漏掉一个精彩的镜头。偶有因为剧情的跌宕起伏,譬如霍元甲打败日本人的时候,霍元甲被下毒的时候,大家情不自禁或欢呼雀跃的或愤恨不已的,也就算了;如果是几个人无事生非说话打扰大家看电视的,呼有庆的儿子呼红军就会一拉脸,闷声说,不想看的别看,那些孩子们立即就像泄了气的皮球,焉巴了,老实了。
在给予这个胡同的孩子的童年增添些美好的回忆这上面,呼家可是立了汗马功劳。每天晚上,特别是暑假的每天晚上,呼家大院是热闹非凡,是每个孩子的乐园。经济基础结决定上层建筑这话一点不错,呼有庆,每天走在胡同里,便自然觉得底气十足,倍有面子。
呼家大院大当家的呼有庆,点子多,心眼活,又逢着改革开放发了家致了富,见识上谈吐上穿着上自与外人不一般。俗话说的好,男人40一枝花呀。四十岁的呼有庆,正是风流倜傥的时候,自然也惹了不少风流韵事,隔三差五的会有女人找上门来闹腾一下。无非是想鸠占雀巢,实现一个小三的非分之想。但是在呼有庆的老婆,三个儿子一个姑娘的稳固的防线之下,自然也是落荒而逃。
张巧珍听到呼家大院又传出来了喧闹的声音,心想是不是又是哪个大姑娘闹上了门,要找个名份什么的。想着想着张巧珍,就已经走到了呼家门口,呼家的大门平常白天都是紧紧关闭的,今天敞着大口,院里乌压压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的都是人。哪里是什么喧闹声而是同一个胡同冯和尚一家的哭号声!张巧诊就好奇了,怎么冯和尚一家在呼有庆家里面哭嚎什么呢?张巧珍挤进人群,不看还罢,一看可是吓了一跳。人群围起的场地上放了一个担架,担架上分明躺了一个盖着白布的人!
冯和尚的老婆婉珍叉着两腿赤脚坐在地上,鞋子也不知哪去了。婉珍哭一声,拉着长腔数落一声,我的-傻-妹子-唉,你死的-冤-唉,两只手拍大腿一下。脸上灰头土脸的像在土上打过滚似的,哭一阵,鼻涕眼泪横流,婉珍抹把脸,顺势往胸前衣襟上一划拉,又拍在大腿上哭号起来。冯和尚是蹲在地上呜咽着,眼睛哭得红肿着,眼泡鼓的像金鱼似的。冯和尚家的其它女家眷们也都齐齐的坐在地上声竭力嘶的哭号,空气中都弥漫着一家人无法言喻的悲痛。此起彼伏的哭声可算是惊天地泣鬼神,但乌泱泱的群号,也没法让外人听出来个来龙去脉。倒是围观的人群的叽叽喳喳的说着是非,让张巧珍明白了是咋回事儿。原来是冯和尚的小妹冯小芬不知怎么的被呼有庆搞到手了,还怀了身孕。冯小芬一个黄花大闺女被呼有庆搞得怀上孕,一门心思地想着呼有庆能够离婚和她在一起,也许这个姑娘最初的想法是关于爱情的吧?
这个呼有庆可是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的主。外面玩归玩,糟糠之妻不下堂。可怜的冯小芬被所谓的爱情冲昏了头脑,没有认清形势。在呼有庆明确的拒绝,并要求冯小芬要把这个孩子打掉之后,冯小芬,这个情窦初开的20几岁的姑娘,自小没有爹妈,跟着哥嫂长大,怎么也解不开这个心结,羞愧难当,一口气没有忍住,居然喝了农药。
当家里人发现的时候冯小芬已经断气了,冯家就把冯小芬的遗体抬到了呼家大院里要求呼有庆给个说法。张巧珍看着躺在大院里边蒙着白布的冯小芬,眼前掠过冯小芬在胡同里边过来过去的那清秀可人的模样,心里面自是一阵的难过和悲哀。冯小芬啊,你这个傻姑娘,有勇气死就没有勇气活下去么。你死了,徒让家人悲痛欲绝,撕心裂肺,于呼有庆,于外人有多大关系呢?
张巧珍流着泪感慨万千,张巧珍不愿意再做一个看客,抬脚离开呼家大院。到家里,莫老太问张巧珍外面闹腾什么呢。张巧珍如实陈述,莫老太气的用拐杖捣地:“造孽呀,造孽呀,好好一个大闺女说没就没了,这呼有庆就不怕天打五雷轰?”莫老太又问张巧珍电报可已经发走,张巧珍说发走了。莫老太又想到自家也是一本难念的经:“世道乱了呀,人心不古啊,人心不古啊。”
不觉,又一年的高考临近了。张巧珍对大儿子莫大伟的高考心里没有一点底。莫大伟这一年的复读,情绪起起伏伏,成绩自然也忽高忽低。二模三模的成绩均不理想。就莫大伟现有的精神状态能平平安安拿个高中毕业证,家里都谢天谢地谢祖宗了。任何人都不敢再给莫大伟一个芝麻大的压力。
张巧珍已经在考虑儿子莫大伟的后路了。莫五爷不是快回来了,莫五爷当时已是空军某部的团长了,张巧珍心想,征兵的时候莫五爷点个兵还是没问题的,那几年,对于高考落榜生能应征入伍,是个极好的归宿。部队转业人员,有头有脸的人家会分配到事业单位,一般人家,至少也会分配到国营企业工作,起码会捧上铁饭碗。想到这,张巧珍就觉的是在连阴天看到了一线阳光,心里就轻松了许多。
张巧珍决定,趁这次莫五爷回家探母的机会,一定要给莫五爷提提这事,看在自个任劳任怨侍奉莫老太的份上,莫五爷想必不会置之不理的。张巧珍拍了电报的第三天,同日收到莫三爷和莫五爷的回电,均告知不日将启程回乡探母,请母亲大人放心,万勿动气,保重身体为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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