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人人都说高三五班的齐祎是个疯子，因为她妈是个疯子，疯子的儿子自然也是个疯子。
更何况齐祎还曾当着全校师生的面给他爸脑袋开了瓢，从那以后这个疯子的名号算是彻底落实了。
但云夕却不这么觉得，在她看来，齐祎就像一只小刺猬，外表浑身是刺 ，内里却温热又柔软。
而这外表的刺也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罢了。
齐祎在学校没有朋友，大家躲他跟躲瘟神一样，就连老师也不喜欢他，即使他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
因为在他们看来齐祎太坏了，他经常迟到逃课，打架斗殴，完全就是个问题分子。
但是没人关心他为什么逃课，为什么打架。
齐祎也毫不在意，或者说刚开始是在意的，毕竟谁也不喜欢被人叫疯子、被人孤立排挤、被人当玩意儿一样推来搡去。
一开始他还试着解释，可是后来发现根本没用，他们只会变本加厉。
于是他不说话了，谁打他他就打回去，谁欺负他就欺负回去，而且比别人更狠，更不要命。
渐渐的，没人再敢惹他了，齐祎也落了个清闲。
但他的“清闲”只持续到上周，那只烦人的“小鸟”出现之前。
那天齐祎像往常一样翘了晚自习，骑着一辆破自行车往家附近的车厂走。
为了省时间，他走了小道。
就在那个弯弯绕绕的小巷子里，他看到了被两个混混堵在角落里的女孩。
那两个混混齐祎见过，专门在校门外打劫学生，收保护费的，之前也堵过他，被他打断了腿，之后看到他就绕道走。
女孩背着书包，双手揪着书包带子，一双干净漂亮的眸子里蓄满了泪，嘴角微微颤抖，巴掌大的脸白得吓人。
齐祎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但他看不得人欺负女生。
他妈也是女生，在他看来，所有的女生都是需要被保护的。
没有多想，他按响自行车铃，以最快速度骑了过去，在那两人脚边堪堪停下。
“你他妈找死啊？”
那两个混混大骂一声，刚想掏家伙，发现来的人的是齐祎。
“齐……齐祎，又是你!”
齐祎慢慢抬起眼来，说了句“滚。”
两人虽然心有不甘，但也不敢和他硬碰硬，憋憋屈屈地走了。
待人走远，那女孩突然蹲下身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呜呜呜，吓死我了!”
齐祎皱了皱眉，看着挺文静一小孩，怎么这么咋呼。
他下了车，把女孩摔在一旁的粉色自行车扶了起来，用食指戳了戳她的肩膀。
“喂，别哭了!”
他声音听起来很凶，还有点不耐烦，女孩抖了一下，仰起湿鹿鹿的脸看他。
齐祎叹了口气:“快回家吧，以后别走这条道。”
他说完转身要走，衣角被人拽住了，女孩刚哭过，声音闷闷地，犹豫着说:“那个，你能不能带我出去啊？我迷路了。”
齐祎无语道:“你是第一天来吗？这都能迷路。”
女孩睁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湿润的长睫扑闪着，一脸无辜地说:“对啊，我今天刚来。”
齐祎:……
也不知道那两个小混混还会不会回来，他只好把人带出去。
小姑娘恢复得挺快，不一会儿就在他旁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谢谢你救了我，你叫什么名字啊？”
“你穿着一中的校服，那你是哪个班的？”
“我叫云夕，今天刚来，明天就去一中高三三班报道。”
“哎，你怎么不说话啊？”
齐祎忍无可忍，瞥了她一眼:“你能不能闭嘴。”
云夕问:“你怎么那么凶？”
齐祎说:“你再多说几句试试？我还能更凶。”
把人送走后，齐祎把车蹬得飞快，到车厂时额头上已经渗出一层薄汗。
把车停好，齐祎撸起袖子，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捞起工具开始干活。
他每晚7点到12都要去车厂打工，那是他和他妈唯一的收入来源。
今晚迟到了半小时，刘哥没说什么，但齐祎有点不好意思，干到了一点钟才走。
回到家时吴君丽已经睡了，桌子上还留着一碗已经坨了的鸡蛋面。
齐祎勾了勾嘴角，拿起筷子吃了，最后连汤都不剩。
02
云夕回家后把今晚发生的事告诉了爸妈，把他俩吓得够呛，扬言之后每天都要接送她上下学。
然而第二天，云夕看着自己爸妈紧闭着的房门，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是什么父母啊，心这么大，还言而无信。
她自己做了早餐，收拾好东西去了学校。
云夕还在想着昨天那个男生，好像叫齐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
结果她刚踏进校门就见到了，男生高高瘦瘦的站在那，眼底有些乌青，一脸不耐烦地听着旁边一个胖胖老师的念叨。
“你说说你，一天天的不是迟到就是旷课，这好不容易准时来了，你还不穿校服？你看看你穿的是什么玩意儿……”
云夕笑了笑，整理了一下头发，径直朝那俩人走过去:“老师，我是新转学过来的，我想请问一下在哪里报道啊？”
“新同学是吧？来，我带你去吧。”
云夕乖乖地跟在老师身后，走出几步后突然回头，朝齐祎眨了眨眼，露出两个漂亮的小梨涡。
齐祎昨晚回去后做卷子做到大半夜，现在困得要死，懵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女孩是谁。
齐祎嗤笑一声，估计等再过几天，知道他那些事之后，她跟其他人也就没什么两样了。
事实证明他错了，云夕行动力极强，短短几天就把他打听得清清楚楚，连他在学校不吃午饭都知道，每天中午准时带着两份饭到高三五班门口报道。
齐祎也不理她，她拿来他就扔掉。
云夕也不生气，把保温桶捡起来，洗干净又塞给他。
齐祎冷冷地看着她:“你是不是闲得慌？”
云夕又笑了，除了第一次，之后的每一次见面她都在笑。
除了他妈，已经很久没有人对齐祎笑过了。
云夕打开自己的那份饭，夹起一块红烧肉，拿到齐祎面前晃晃:“哇，好香啊，你确定不吃吗？你不吃就浪费了，浪费可耻。”
齐祎静静地看着她，面前的女孩自信大方，纯粹干净，跟他完全是两个是世界的人。
“我是什么人，你知道吗？”齐祎靠近她，“招惹我是什么下场，去打听打听。”
云夕放下筷子，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我只知道，你是稳居年级第一的学霸，在巷子里救了我，自己舍不得吃饭却给流浪猫买罐头，还会帮隔壁大爷收纸板。”
她温柔地笑笑，眼里仿佛有光:“在我眼里，你是个很好的人。”
“那你知道别人都说我是个疯子吗？”齐祎自嘲地说:“我还把我爸开了瓢，把同学打进了医院。”
云夕脸色果然变了，尽管齐祎不想承认，但他确实是有一点失望，他以为她真的不一样。
敛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齐祎低下了头，继续做卷子，心却静不下来。
云夕却突然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触上他小臂上的一个疤痕，问:“这里也是打架的时候弄的吗？”
齐祎看着那个疤，眼神晦暗。
那是高二的时候，几个男生把他堵在厕所，拿烟头烫的，后来他不要命似的打，跟他们一起进了医院，之后没人再敢惹他。
“以后不要只保护别人，也要保护好自己，别再受伤了。”
云夕柔软的头发落在他手臂上，有些痒，齐祎不自在地挠挠，跟她拉开距离。
他状似不经意地问:“你……不怕吗？”
云夕疑惑地问:“怕什么？”
齐祎松了口气，“没什么。”拿过饭盒开始吃饭。
吃着吃着突然就笑了，说:“你也是个疯子。”
云夕也笑了:“疯子就疯子吧，也没什么不好。”
云夕离开之前，齐祎告诉她以后不用给他带饭了。
她楞了一下，随后点点头，笑着说:“不带就不带嘛，省得我做了，那到时候一起去食堂吃？”
齐祎没想到饭居然是她做的，他还以为她是个公主，只负责被爱。
03
云夕回到班级，刚坐下，同桌李琳就一脸纠结地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咋了？”云夕看她一眼，弯腰从桌兜里拿出数学卷子。
李琳问:“云夕，你怎么老去找五班那个齐祎？”
云夕奇怪道:“找他怎么了，不能找他吗？”
李琳着急地说:“你没听那些传言啊？他不太正常，你别跟他走太近了。”
云夕笑了笑，说:“他挺正常的，你以后别这么说他了，毕竟你也没有亲眼看到不是吗？”
李琳还想说些什么，但云夕已经转过头去专心做卷子了，一副拒绝交谈的样子，她只好作罢。
云夕心里有点难受，已经不止一个人劝她离齐祎远点，他们只是听到些流言蜚语，就断定他是那样的人。
她开始心疼齐祎，明明没有做什么，大家却对他避如蛇蝎，他心里得多难受啊。
最近大家都发现了，高三那个总是独来独往的齐祎身边多了个女孩，还是个很漂亮的女孩，总是笑着，围着齐祎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齐祎虽然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但如果仔细看，会发现他嘴角微微上扬，眉目间都是笑意。
于是学校里开始有流言，说五班的齐祎和三班新转来的云夕谈恋爱了，有人甚至还看到他们在小树林里接吻。
但其实他们只是一起去喂猫。
甚至连老师都听到些风声，把云夕叫到办公室里一顿教育，还说要给他们请家长。
云夕再三保证他们没有谈恋爱，只是朋友，加上他俩成绩都好，老师才稍稍作罢。
从办公室出来，云夕叹了口气，全校都以为他们谈恋爱了，但其实齐祎根本就不怎么搭理她。
每次都是她叭叭说一堆，齐祎要么“嗯”，要么就是“哦。”
也不知道他是真高冷还是装高冷，没办法，她还得继续努力啊。
转眼就到了国庆，学校通知放三天假，大家都在高高兴兴地计划着去哪里玩。
云夕也不例外，好不容易放几天假，她想约齐祎出去玩。
想了想，云夕做贼似的把手伸进桌兜里，摸索着找到手机，给齐祎发了条消息:“在干嘛呢？”
微信是缠了齐祎好几天才要到的，她时不时地就发几条信息骚扰他。
齐祎根本就没空看手机，虽说是放三天假，但其实就是换个地方做作业，每一科老师都发了好几张卷子。
他得赶紧做，假期腾出时间去打工。
等齐祎拿出手机的时候已经是晚饭时间了，微信上那人的消息异常醒目。
他挑了挑眉，把桌上的一堆卷子拍下来发给她。
云夕回得很快:“国庆一起去玩吗？最近新开了一个游乐场，去试试呗。”
齐祎:“不去，要打工。”
云夕:“那好吧，去哪里打工？车厂吗？”
齐祎回了个“嗯。”
云夕知道他在车厂打工的事，有时候周末还会带着作业去找他，看他脏兮兮的在车底钻来钻去。
她也不打扰他，只是偶尔给他递瓶水。
齐祎知道云夕一定会来，但他是自私的，没有说什么让她去找同学玩之类的话，他也想见到她。
果然，国庆三天假，云夕每天都往车场跑，中午吃了饭来，晚上再和齐祎一起回去。
假期的最后一天，刘哥有点私事，所以齐祎只上到了下午四点。
他收拾干净，拉着云夕去吃了一顿饭。
简简单单的牛肉面，齐祎却觉得很好吃，比以前吃过的都要好吃。
回去的路上云夕很开心，一直围着齐祎转，一会儿跟他说她爸妈又把她扔在家自己出去旅行了，一会又说她奶奶家的小猫生了五个崽。
最后开始跟齐祎聊八卦。
“哎，我跟你说，我们班周韵和彭楚谈恋爱啦。”
齐祎笑她，说你怎么那么八卦。
云夕突然停住了，问:“你有喜欢的女生吗？”
齐祎看着面前穿着淡黄色连衣裙的漂亮女孩，没有说有，也没有说没有，只是说:“我现在还没有资格谈这些。”
云夕看着他，坚定地说:“我有喜欢的人了，很喜欢，我会努力跟他考同一所大学，然后跟他告白。”
女孩儿目光太过炙热，齐祎不敢多看，匆匆垂下了眼。
04
一个学期很快过去，期间齐祎妈妈犯了一次病，哭着跑到齐祎的学校，说妈妈来带你回家。
她的哭声大而尖锐，把整栋楼都吵得不得安宁，学生们全都跑了出来，围观着这场闹剧。
齐祎很温柔，云夕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他，他揽着妈妈，笑着，耐心地哄着，慢慢安抚着她的情绪。
齐祎把妈妈送到精神病院后，他坐在医院的花坛上，想了很多，想妈妈，想以后，想云夕。
想为什么他们之间的差距那么大。
日子照常过着，除夕的时候，齐祎把妈妈接了出来，她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按时吃药的话不会复发。
妈妈好的时候很温柔，她和齐祎一起去菜市场买了很多菜，给他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吃过饭后妈妈在客厅看春晚，齐祎在房间里和云夕打电话。
女孩那边很热闹，烟花声、小孩子的嬉闹声、笑声，跟只能听见电视剧响的齐祎家形成鲜明对比。
齐祎想，她本来就该这样，热热闹闹地活着，被爱和鲜花簇拥。
云夕笑着问:“齐祎你要考哪个大学？”
齐祎笑了笑，带着些苦涩与无奈，说:“我要考清大，你呢？”
云夕说:“好嘞，你去哪我去哪。”
清大是最好的大学，齐祎是想去的，可是他去不了，他妈妈在这里，他也只能在这里。
他知道云夕一定会跟着他，所以他骗了他，他要她去奔赴自己的人生，不想她后悔。
最后录取通知书下来，齐祎以江城最高的分，进了江城最好的大学，一个中等211。
他把通知书拍给云夕看，云夕没有回，一直到开学前，她都没有回。
齐祎猜她是生气了，他想，他们可能要到此结束了。
尽管他很不舍，很喜欢。
江大开学的那天，齐祎早早地去了学校，他想在校外租一个便宜一点的房子，方便他打工。
一直到下午五点，齐祎才找好房子，把行李放在里面，齐祎慢悠悠地去学校报道。
但他没想到，会在江大看到云夕。
云夕穿着一件白色体恤，下身是浅蓝色牛仔裙，她安安静静地站在那，拎着一个行李箱，焦急地四处张望着。
齐祎当然不会觉得云夕也是江大的，他去学校确认过，她考得很好，被清大法学系录取了。
他笑着走过去，理了理女孩被风吹得凌乱的刘海，说:“好久不见。”
云夕眼眶红了，他们2个月没见了，除夕的那通电话之后，她想了很久，她知道齐祎一定会留在江城，也知道他不想她因为他放弃清大。
所以她报了清大，她要她的前程。
但是，她也要她的爱情，要她的齐祎。
“我明天就开学了。”云夕擦了擦眼泪，撒娇似的说“清大还挺远的，做火车要一整天呢。”
她问:“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不等齐祎回答，她自顾自地说:“我今天8点就到了，一直等到现在，因为我说过，我上大学要跟我喜欢的人告白。”
“齐祎，我喜欢你，你知道吗？”
齐祎温柔地看着她，说:“我知道。”
云夕笑了，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那你跟我在一起吧，如果现在不行，那就等毕业以后，好吗？”
齐祎问:“如果毕业之后也不行呢？”
云夕说:“那就10年后，十年后不行就20年后。”
齐祎摸摸她的头:“傻不傻？”，继而叹了口气，一只手拎过她的行李箱，另一只手牵着她，笑着说:“反正都是要在一起的，那就抓紧时间，就现在吧。”
一直都是云夕勇敢而坚定地走近他，这次，他也想要不顾一切地奔向她。
未来很长，他们要面临的困难会很多，但齐祎想要一直牵着她的手。
牵着她，就好像拥有了全世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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