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幻燕子
文/石岩磊
凌晨两点,我被“噼噼啪啪”的声响惊醒了,是雨滴击打空调外机发出的动静,稀稀落落而又绵绵不绝,像是小和尚似睡非睡间敲着木鱼,不紧不慢中透着浓浓的困意。我拉开窗帘极目远眺,影影绰绰的楼宇躲在迷蒙的雾气里,只能望见一些模模糊糊的轮廓,从五楼低头俯瞰小区,沉寂弥漫成厚重的幕布罩着地面,依稀了花草树木,只有几盏鬼火似的路灯闪烁着冷峻的目光。我不禁打了个寒颤,阴冷袭遍全身,便又上床拥被欲眠,可思绪如脱离了躯壳幻化为燕子一般,冲出窗棂游荡在寂寥的时空中。
我飞到了烟雨里的江南。湿漉漉的枫桥上灯火阑珊,没有游人如织的热闹场景,只有寒山寺的钟声萦绕在舟畔,只有枝头的寒鸦在冷风里瑟缩。一阵高跟鞋撞击青石板的脆响打破了雨巷的沉寂,撑着油纸伞的姑娘带着丁香的芬芳款款而来,紧身的旗袍裹出婀娜的曲线,青春的活力顿时驱散了雾霭,恍若阳光照亮了街道,犹如灰暗被冲进了沟渠,可擦肩而过的瞬间,我分明瞥见了她眸中的愁怨,那是西施心脏隐隐发痛时的抚胸蹙眉,那是琵笆女嫁作商人妇后的无语凝噎。我无言以对也自知所有的话语此时都会苍白无力,只能默默地目送着丁香女子渐渐消失在空濛的巷口。
我落到了黄鹤楼的翘檐上,鸟瞰着滚滚逝去的长江水,眼前“孤帆远影碧空尽”的河面上,似是浮现出李白送别孟浩然时的场景,“烟花三月下扬州”的老友带着浪漫携着憧憬一路东奔,唯有龟山和蛇山锁住了大江,唯有诗仙徒留怅惘与失落,这是“昔人已乘黄鹤去”的无奈,这是“烟波江上使人愁”的哀婉。但李太白毕竟不同凡响,定会“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定会“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他不该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剑客,而应当成为仗剑走天涯斩杀世间魑魅魍魉的剑侠。
我又敛翅钻进《心经》的字里行间,啄食起佛法禅理的玄妙。不断咀嚼着般若的智慧,猛然顿悟了“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的空相,没有了生死驻灭,没有了对错正误,没有了高低长短,我们便能放下执着,变得空明轻松,无需在乎得失,所有的结局都会是水归水、尘归尘,谁也带不走一片云彩,一切的春风得意、一切的欣喜若狂不过是过眼云烟,“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哪有不停的雨?哪有不歇的风?我们只是时空里带编号的一名过客,行色匆匆间何必非要往兜里揣几块地瓜呢?捣鼓来捣鼓去,最后不还是得空手上路吗?
我飞跃高山跨越大河,寻访古人朝拜佛祖,看过了生离死别,撞见了爱恨情仇,读到了禅机佛理,原来世间的悲喜仅是心头的一个闪念而已,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没有永恒的喜乐,也不会有永远的悲戚,放下执念立地成佛:油纸伞阻止不了雨落,但能撑出一片亮色暖了人们的双眼;孤帆远影带走了挚友,可载不动岿然屹立的友情;黄鹤虽已高飞,可“芳草萋萋鹦鹉洲”还在向人们招手。该来的总会来,但该去的总会离去,一心向阳,何惧风霜。
外面的响声停了,雨应该不下了,我的思绪仿佛也飞累了,又翩然重回躯体,瞌睡虫慢慢爬上眼皮,迷迷糊糊中我进入了梦乡,并再次展翅翱翔,但这次不知道是我梦见了翻飞的燕子,还是梁间的燕子化作了我,恍惚间已分不清虚实,也似乎没必要搞清楚真假,只要尽情地振翅遨游,便能小了泰山,远了尘烟。
2020.3.1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