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吾殇之伤
我去了高中,门卫大爷是我不认识的人,当我和他说是这里毕业的学生的时候,他很爽快的放我进去了。
他对我说:“我认得你。”他指着学校榜单上的毕业生宣传栏里的我的照片。
我冲他笑了笑。
我们学校的习俗,就是会把考上不错大学的历届毕业生照片和姓名打印成榜单,张贴在宣传栏里。
那里面也有严砚黎。
高中对我来说实在没什么值得回味的地方,如果有的话,那大概就只剩严砚黎和那楼顶的一片地方了。
我们在那里,曾经放置了自己太多的悲伤,伴随着那些悲伤的,还有很多无法诉说的孤独与委屈。
我就是在楼顶的天台上认识的严砚黎。当时的他有着两副完全不同的面孔,一面努力在学校做品学兼优的乖孩子,一面是抽烟喝酒打耳洞的玩音乐少年。
我沿着教学楼去了那让我熟悉的楼顶。很遗憾的是,没能上去。那厚重的铁门上已经上了一把结实的锁。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锁上的。
下楼的时候我见到了班主任,班主任看到我顿了一下,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但是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想起,我匆匆的下了楼,班主任也没说什么。
我没再去其他地方,整个校园对我来说曾经就像是另一座监狱,一座不同于家的监狱。它虽然比那四十平米的出租屋大出很多,但它依旧是有些人的牢笼,它曾把很多人的青春在此圈养,也让一些人因为窒息而生存艰难。
对于这样一座监狱,我想如果我还留恋的话,那我一定病得不轻。
我去门卫那里询问。
“师傅,这校园的顶楼怎么不让上去了?”
他看着我微笑着说:“两年前就锁了,有人因为压力太大从上面跳下来了。自那以后,学校就勒令把那里锁了。”
我点了点头。
他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说,“对了,之前有个小伙子每个假期都来,他每次都要上那里待一会,后来锁了之后,他就没再来过了。啊……就是他……”
他指着我们班榜单最前面的严砚黎。
原来是他。
我差点忘了,他比我更早发现这顶楼的天台,也比我更喜欢那里。
我从包里掏出那已经被我把SONY四个字母磨没的MP3,那上面的白色油漆也掉了许多。这些年我一直把它带在身边。
“师傅,能帮我个忙吗?要是他再来的话,能帮我把这个交给他吗?”我递过MP3。
“行是行,你为什么不自己给他呢?他万一以后都不来了怎么办呢?看着这东西对你们挺重要的。”师傅拿着它摸索了半天。
“我要走了,去很远的地方,以后再也不回来了。他要是以后都不来了,您就把它交给那个老师,是我们的班主任,老师会联系到他。”我指着校园宣传栏上班主任的照片。
“行行行。你是要出国吗?这个学校出去的好多学生都特别有出息,出国的,去大城市的,一批又一批。”师傅笑着说。
“差不多吧。”我淡淡到。
“对了,麻烦您帮我和他说声谢谢。”我补充道。
出国?
我不经意笑了,这两个字从来都不是我敢奢望的,我的世界里,连认真读完大学的费用都需要我没日没夜的打工才能勉强维持。
能活着就已经用尽了我前半身的所有力气。
不过也没什么所谓,我本身也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仔细想的话,这应该也是一种出国吧!
之后我在黄河边坐了很久,我坐着的那地方,就是我撒沈国强骨灰的地方。当时他的骨灰被风带去了自由的地方,那里应该没有亲情的背叛,家人的嫌弃,和精神病的纠缠。
那天的大雨一定将他的所有记忆洗刷,他会忘记徐海琴吧?也会忘记我吧?据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想来这也不是一件坏事,对沈国强来说,忘记一切应该才是最好的结果吧!
不然带着悔恨和惭愧,带着固执和愚孝,带着执念和愧疚,或许会更加的沉重。
“爸,我来看你了。但我希望你把我忘了。我们再见的时候,我希望我们不要再认识了。如果还有见面的机会,我们一定不要再成为一家人,真的,这样或许对我们都好。”
“你若泉下有知,应该知道我挖了张彩的坟,乱了她的骨。以你对她的孝敬程度,你一定很生气对不对?这次换我对你说那句,‘你不要恨我。’我要是什么都不做就这样离开,实在是觉得太对不起我那漂泊在外的母亲了,她不计较的,我想帮她计较回来。”
“你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或许不是我,而是徐海琴,她陪着你吃了很多苦,帮你收拾了很多烂摊子,而你却生硬的把真正对你好的人推开了。我不知道直到最后你是否能明白这一切,不过我想这些都不重要了。”
“如果人真有来世,下一世你也放过徐海琴吧,看到她也装作不认识好了。让她找个还不错的人,平静的好好生活吧。”
“以后我都不会再来了,我们后会无期。”
我想,即使在另一个世界,我们一家人也不要再遇到了。这大概才是,对沈国强,对徐海琴,对我,最好的结局。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