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翅果枝头挂，万贯钱串笑东风

翅果枝头挂，钱串笑东风（网图）

这里说的“翅果”，是长在柳树上的一种小果。而这柳树，不是指“万条垂下绿丝绦”的“垂柳”，而是学名上叫“枫杨”的一种树。在我的家乡湖北，人们叫它“麻柳”；我的乡村，则称之为“柳树”。

这种树在乡村是极其普通的，普通得如路边的小草，没有多少人注意它。走在乡村里，随便看一眼，它就会出现在你的视野里。田园一角，堰塘沟边，石桥两侧，农家门口的石碾子旁，都会有它的身影。

在乡村，有柳树的地方，就是有故事的地方；有柳树的地方，就是一道美丽的风景图。

田园一角的柳树下，是在田间劳累了的乡亲们，歇脚休息的好地方。它遮阳迎风，消除人们的疲劳和燥热；堰塘沟边的柳树，树干粗壮，乡亲们把长长的绳子拴在上面，牵住在水塘里戏水困水的水牛。

石桥两侧的柳树，孩子们在上面爬上爬下，进行着爬树比赛。它是孩子们玩耍游戏的攀岩树；石碾子旁的柳荫下，摇着蒲扇的老人，给孩子们讲起遥远的传说故事……

我家台子右侧边，长着一棵老柳树。说它老，是不知道它的年龄，连祖母在世时也不知道是哪年栽种的。它，或许就是柳树种子自生的呢。

它长得粗壮高大，树径约莫有40多公分，一个成年人合抱正好。高度超过15米，硕大的树冠犹如一个巨大的树伞，覆盖四周。小时候站在门口望它，觉得它就是一个如巨人般的巨树。

这棵柳树，在我的童年和少年记忆里，印象深刻。特别是它挂满树枝，随风摇曳，如串串贯钱的翅果，更让我留恋不忘。

早春时节，它的枝头冒出嫩芽，随即也有串串花枝露出，悬挂在枝头。猛地一眼，看上去，像是一条条大的毛毛虫垂掉着。我小时候就认定它是柳树上的毛毛虫，虽然它不刺人，也不咬人。起初是不敢接近它的，直到伙伴们拾起风吹而落的花枝条，在手上玩耍，我才敢把它拿在手中。

上初中后学了生物课，才知道那些毛毛虫，是柳树的花枝。花枝上的这些花，微小，不太容易看清楚，一小朵一小朵地聚集一起；它们的花轴较小，成穗状排列，组成了一个花序。

柳树的花，葇荑花序（网图）

植物学上称这个花序为“葇荑花序”。“葇荑”是茅草芽之意，诗经中用“手如葇荑”，来形容美女的手细嫩洁白。可见柳树的花该是多少的纤弱。

整体而观，这些挂着的花序就像是一条条挂着的“毛毛虫”了。细细看之，它们整条花序毛茸茸的，也像一条条蜈蚣。难怪也有地方叫它们为“蜈蚣柳”呢。

花开春风里，枝摇万贯钱。清明过后，这些小花就会变成一个个小果了。这些小果中间椭圆状，两翼微翘，像两个翅膀，所以叫它翅果比较恰当。

它们成排列状，连成串，向下垂吊。既像一个个小元宝挂在空中，也像一只只飞舞的蝇蝶。还有人说它们，像微型的小飞机，像我们吃的水饺，像成串的贯钱。总的说来，它的外形，带着翅翼，给人留下了丰富的想象空间。

到初夏时节，这一串串的翅果渐渐长大。站在树下，放眼望去，它们如瀑布般直直垂挂在枝头，宛若翠绿的钻石项链，又恰似串串精巧的风铃。清风拂过，这些翅果随风摇摆；闭上眼睛，依稀能听到悦耳的风铃叮当之声，响在耳畔，荡漾在心扉……

若遇风吹落那串串翅果，俯身拾起；或顺手在那低垂的枝头，摘下一串翅果。这些翅果，便就成了我们小孩子的好玩具。

女娃们把它们用线连接两头，制成一个简易的“翅果项链”，挂在脖子上，或者在两边耳朵上各夹一条，算是耳坠。她们挂戴着这些简易饰品，在乡野间打闹，笑声荡漾在春风里，梦想飞扬在阳光下。

男孩子们则有不一样的玩法。先把这些翅果一个个摘下来，再放在一张纸上，排成排，成队形。说这些小翅果是“小鸡儿”，让它们排成队，学着大人唤小鸡儿的“咯咯”声，用嘴对着纸叫唤，说这些“小鸡儿”会动起来。

当时小孩子不明白，长大后知道了，实则是声音的振动声，让排成排的小翅果振动了。哪里是什么叫唤声叫动了小鸡儿？！

放学归来的学童，把这些小翅果，在地上一一摆开，排成一个个刚刚学会的汉字，如“上、中、下，人、口、手”；还摆成各种图形，如人、牛、猪等，既自己欣赏，也向路过的乡亲炫耀。看到这摆成的“翅果字”、“翅果画”，乡亲们决不吝啬他们的夸奖。听到表扬，心里当然是美滋滋的、甜蜜蜜的。

有时，有调皮、不服气的小伙伴，跑过来，用脚一划，那些摆好的“翅果字”、“翅果画”，则乱成了一团，成了一片“涂鸦”，小翅果们则零散地散落一地，仿佛是垂头丧气的败兵。

这当然少不了一场“战争”，两个孩童会争吵，甚至干起架来……

那时候的童年生活，没有高大上的玩具，只有这些乡土气息的土玩法。这些小翅果，也就成了我们童年的绿色记忆。

盛夏里，柳树的叶子长得茂密浓绿。那时候的棉田里，要扎“叶把子”防治棉田飞娥子等害虫。扎“叶把子”要用的树叶，大多就是用的柳树之叶。

母亲会砍下柳树的侧枝，做成一个个“叶把子”插到棉田里。随之弃下的串串翅果，又会成为我们小孩子一时的玩具。

过了盛夏后，我们对翅果的关注就少了，也没有再把它做为玩具玩耍了。所以记忆里的影像很少。

而柳树上的这些翅果，无论我们是否关注它们，它们则按着它们的成长周期自由成长。颜色从春天的淡绿、翠绿变成了黄色，直至发黑。初冬季节来临后，柳树的叶子已全部飘落，它们也已变成黑竭色；可它们仍顽强地挂在枝头，直到霜冻来临，才无奈地掉落到地上。

后来因上学住校，常年不在家里，对翅果的关注就更少了；直到有一天回家，未看到这棵老柳了，才想起问母亲。母亲告诉我，柳树树冠长得太大了，遮蔽了台子上的其他树木和园田，所以把它卖了。

青青翅果枝头挂，万贯钱串笑东风。这道台子上的柳树风景，成为我心中的永恒记忆。

如今，虽看到小区外的绿地里，棵棵枫杨迎风招展，枝头的串串翅果随风飘摇，欣喜有加，可我仍对老家台子上的那棵柳树，怀念真切。

我怀念它那高大的躯干，碧绿的树叶，万贯钱串的翅果和我那欢乐无忧的童年生活……

柳叶翅果老屋影（网图） 蓝天下，柳梢头，翅果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