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节：《蔷薇花儿开》（1）
对于芦若溪这个名字，我是有过好奇心的。
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父母，会给孩子起这样一个名字。我想他们多半是老师，或者非常喜欢文学，多少有一点浪漫情怀。
要知道，在我们那个年代，名字都是随意取的。二狗三花遍地都是，建国亚萍就算是好名字了。不像现在的孩子们，名字多是精心设计的。
比如我的名字，就起得十分草率。整个少年时代，我都为它伤透了脑筋。
上小学的时候，我拒绝用这个名字。理由是，“苏小禾，小小小！等我长大了变老了，难道还要叫这个名字吗？会被人家笑死的！”
对于我的无理取闹，我爸只说了一句话，就把我打发了。他说，“小有什么关系，邓小平还不是一样吗，人家还是主席呢！”
九岁的我直着脖子不肯就范，悄悄把名字改成了“苏晓禾”，算是对被代表了的命运的抗争。当然，仅限于我能做主的范围，比如作业本或者日记本。
等到我长大了一点，突然觉得这个名字还不错。尤其是我看到有一个女主持，她的名字叫王小丫！后来我调侃我妈，到底跟我有什么仇，要给我取这么个名字。
我妈表示很受伤，“苏小禾，你有没有良心？多好听的名字啊！你小时候我带你出去，人家一听到我叫你，都说这是个好名字。”
据我妈说，生我的前一天，她跟着卫生队下乡，去给村民发驱虫药片。那时已经是秋天了，可天气还是特别的热。回去的路上，经过一片玉米地，我妈实在走不动了，就示意大家歇一歇。
说来也奇怪，一坐到田垄上，立刻就不热了。青翠的禾苗，送来舒爽的秋风，我妈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惬意。她缓步走到田里，看着正在吐穗的玉米，轻抚着随风摆动的枝叶，又摸了摸肚子里的孩子，立刻想好了一个名字。
小禾。对，就叫小禾，禾苗的禾。我妈看着茁壮成长的玉米，仿佛看到了亭亭玉立的女儿，就地把这个重大消息告诉了同伴们。
对这个说法，我严重表示怀疑。我说，“你怎么知道我是个女孩？要是个男孩子，这名字不能用啊！”
我妈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就你在肚子里折腾我的矫情劲儿，我还能不知道你是个难伺候的小姐？”
哎，心塞。还是说小鹿吧。
后来我去过小鹿家，见到了她的父母亲，就更加好奇了。一个精明的农村妇女，一个忙碌的村委书记，怎么给孩子起了这么诗意的名字？
小鹿说，“看把你笨的。这名字不是父母取的，是我中考前自己改的。”
她带我去看屋后的一条小河。小的时候，她常跟小朋友去摸鱼，一帮秃小子则在水里狗刨，总把她们即将到手的鱼儿吓跑，而妈妈们呢好像总在河边洗衣服。她很喜欢这条河，好几篇作文都写到它，每一篇都得到老师的好评。
后来，她的一篇文章被报社看中，要刊登在《中学生优秀作文选》上。指导老师告诉她，可以用真名，也可以用笔名。跟我一样，她也一直想要改名，也早就想好了新的名字。于是，她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回家跟父母进行谈判，几乎没有任何波折，一家人开开心心去派出所改了名字。
父母当然是明事理的。不管怎么说，芦若溪这个名字，总比芦红艳听上去要高级一点嘛。
这番经历真是让我心生嫉妒。你看，这就是我跟小鹿的差别。很多事情，我只是在心里想一想，而小鹿在我想的时候就已经去做了；大多数时候，我只是逞一逞匹夫之勇，而小鹿不打无准备之战，永远都胜券在握，而且还皆大欢喜。
不同的是，起初我不喜欢苏小禾这个名字，后来却真的爱上了它。小禾，初生的禾苗，茁壮地生长，丰收的希望，多么质朴而美好啊。
而小鹿呢，在梦幻的少女时代，她很喜欢芦若溪这个名字，而等到她经历了世事沧桑，却觉出这个名字的无力。她说，“哎呀，还不如芦红艳呢！红艳艳的，多有生气啊！”
哈哈，你看，这就是小鹿。
一直以来，我有一个习惯，喜欢叫别人的名字，拿掉姓之后的名字。总觉得连名带姓的叫一个人，就像喊对方上断头台一样，要么是当众进行大批判。
比方说王建国，就会被叫做建国；李翠花当然就是翠花了。可有些名字呢，你其实很难这么称呼，就比如说吴结坤，要是叫做结坤也不是不可以，可总觉得有点别扭，好像没那么亲近，叫起来也有点拗口。
芦若溪这个名字，也给了我同样的困惑。若溪？感觉怪怪的。小芦？好像在机关。等到有一天，芦若溪女士站在我面前，笑盈盈地宣布她今天没穿内衣时，我突然想到叫她小鹿。
对，就是小鹿，无拘无束、自在奔腾的小鹿。而我们的友谊，也就从此开始。
直到现在，我依然有点奇怪。究竟是什么让我跟小鹿成了朋友？无论任何时候，谈话都可以开始；无论任何话题，只要一开始就停不下来，必须要借助午饭、晚饭，或者必须要做的事情，强行中止谈话。我们怎么会有那么多话要说？
如果说，我有一点琼瑶症候群，每天都在不切实际的梦里；那么小鹿则是不折不扣的亦舒女郎，非常现实异常精明绝对不做傻事儿。按说，这两种是人是水火不容互相瞧不上的，那么我们是如何共处的？
比方说，如果我要邀请朋友去家里吃饭，通常会挑选时间提前准备，竭尽所能准备的丰盛，再来一点应景的音乐，制造一点特别的气氛，让这次聚会不同寻常。而小鹿呢，当我们正在散步的时候，她会突然要我跟她回家吃饭，而这个时候家里可能只有半颗白菜。
这一切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她会在冰箱里翻出去年的海米，叨叨着做一个海米白菜；再拿起早餐剩的半棵红肠，仔细切成薄片算是一个冷盘；看着确实有点不够，于是再敲碎两颗鸡蛋，做一个糖醋炒鸡蛋，然后问我要不要烧个紫菜蛋花汤。
纳尼？我走了五公里饿了一个早上你就让我吃这个？招待金牌闺蜜的烤鸡翅蒸白鱼还有油焖大虾在哪里？
一眼看穿了我的失望，她轻飘飘地白了我一眼，拉开冷冻盒拿出手抓饼，“这个要吃伐啦？”
“吃吃吃，你这么热爱淀粉，自己去胖就好了，我才不要吃。”我一边狠狠地啄着鸡蛋，一边怨恨地看着她。
而她呢，一边迅速地刨着饭，一边含混不清地数落我，“哎呀，你这个女人呀，矫情的不得了，是谁整天喊着要减肥的？少吃一顿不会死的啦！”
看我要把盘子戳烂了，她连忙笑嘻嘻地告诉我，“哎呀，不要闹啦，德国人送了两张餐券。你跟我一起去啊。晚上菜品比较好。”
咦？怎么回事？德国人不是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绑着她么，怎么现在肯任她带着两张餐券去放飞？
我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却见她抹着嘴浅浅一笑，“哼，还有我搞不定的人么？”
哎，这就是小鹿，让你又爱又恨的小鹿。
下一节：《蔷薇花儿开》(3)
好的，我知道你想要看恋爱的故事，可是今天来不及了，咱们下一节再见。
文章纯属虚构，欢迎对号入座。转载请注明作者及出处。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