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阿染买完鞋,我们俩去吃了顿海底捞。她一直想来,想看看服务是不是真像网上说的那么好。她对所有事物都保持着极高的兴趣,总是兴奋的跟我说,你看看,这个,哈哈,咱们哪天去看看吧。
我说好啊。
她高兴就行了。她高兴我才开心。
其实我还是比较喜欢老北京的涮肉,清汤的那种。
阿染总是说,你说你,平时酒都喝那么烈的,到火锅的时候开始吃清汤了。这样到了重庆,你说要鸳鸯锅,人家可能都不给你上。
我抚着她的下巴说,到时候再说呗,再说了,送上门的生意人家还不做吗。
那可不一定。
阿染和我在生活上几乎完全不同,她喜欢各种浓烈的菜,比如什么水煮牛肉啊,火锅啊,几乎是无辣不欢,不爱海鲜,讨厌牛排,酒能不喝就不喝,不爱去吵闹的地方,比如酒吧,比如ktv。
我吃的都比较清淡,很少吃辣,热爱海鲜,喜欢牛排,酒不得不喝,好像后来就成习惯了。我的消遣就是酒吧,ktv,阿染的消遣,窝在家里看剧,逛街,逛胡同,窝在各种安静的咖啡馆和小院里。
我姐经常说,你别把阿染带坏了。
阿染靠在我肩头笑,放心吧,她不会把我带坏,我会好好改造她的。
现在她的确把我改造的很好,不爱玩手机,早睡早起,整天除了写歌就是发呆。点个油灯就像回到了解放前。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不用关心网上到底说了什么,不用想今天出门应该穿什么,好像这样才是生活应该有的样子。我从小几乎就是一个人,父母离婚,都在国外,我和季兰都上寄宿学校,平时也碰不到面。放假回家,也都是各玩各的,情分十分淡薄,后来我出柜的时候她是家里最支持的那个人,关系才慢慢变好。
有次我和阿染谈我们俩的童年,阿染说她也是,父母都比较忙,小时候都是爷爷奶奶带大的。她和弟弟几乎天天在一起,打打闹闹的过的很快乐。她从小就是乖乖女,考试全年级第一是常事,就是传说中别人家孩子,后来家里破产了,矛盾也开始了,柴米油盐,渐渐都成了父母吵架的理由。那时候她不过才上初中。她的初中和高中时代过的都很艰辛,阿染说,那时候只要是钱解决的问题我都解决不了。人总是没有什么就渴望什么,你看看我,父母都在身边,好像过的也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好。而你很有钱,但也没我想象中快乐。自古都是鱼与熊掌不可得兼,心态放轻松啊少年。
阿染这个人,越相处越觉得有魅力,她身上总是有些小小的闪光点,一点一点被发掘,就好像以前的寻宝图,发现一处地方,地图上就点亮一个点,最后会发现属于自己的大大的宝藏。
我从小生活的圈子里,有像我一样外人眼里离经叛道的人,也有勤奋努力的国家栋梁,他们大多数人从小接触的就是虚伪的人情事故以及尔虞我诈的商场政坛,阿染不一样,她活得真实,我从认识她开始,才渐渐觉得人生有了烟火气。其实说她是我生命的意义也不为过,但季兰总觉得我太肉麻了,用她的话说,你觉得咱们这样的人生有什么意义,无非就是挣钱花钱,阿染可比咱们这样的人有意思多了。我摇摇头,你不懂,她就是我人生的藏宝图,虽然突如其来,但出现在我这了就说明是我命中注定的,我的人生就该和她在一起。
季兰给我们俩一人倒了杯酒,那就祝你和你的人生意义幸福美满的生活下去了。
阿染刚去世那几天,我能想起来的所有对话,都像诅咒一样在我脑子里盘旋,包括之前别人说的很多祝福的话,像那句幸福美满,我想起来之后都觉得是个笑话,什么幸福美满,平安喜乐,都是虚的。我自己一个人拿什么幸福美满,拿什么平安喜乐。
那时候几乎每天,季兰都是把我从床上拖起来,硬塞给我很多吃的逼着我吃下去。她也忙,我签了公司之后有助理和经纪人,她就开始接手我妈的公司了。但那几天不管她多晚下班,都要踩着高跟鞋来我们家,因为她知道,不管多晚,我一定是像植物人一样躺在床上发呆,一整天都不吃东西。有时候实在太忙,她就让她的助理不停的给我打视频电话,直到我吃完。
有次她的项目做完,难得休息几天,来我家给我做饭。我依旧是那副死样子,她煮了粥,端到我面前,一言不发的看着我。
我也倔,就是不吃。
她一生气直接把碗摔了,碎瓷片甚至溅到了我脸上。
她眼里全是泪花,你不如和阿染一起死了算了,我这么费心费力的照顾你是为了什么,为了每天看你这副死样子吗!
你以为我愿意让你看见我这副死样子吗!我无论闭上眼还是睁开眼,脑子里全是阿染!你看看这家里,这床单,这地毯,这床头的花瓶,全是阿染买的,衣柜里全是阿染的衣服!你看看!你看看啊!说完我伏在被子里放声大哭,你看看,这里全是阿染的气息,我的阿染,我的阿染啊。
良久,她隔着被子抱住我,你去国外呆几年吧。这几年的时光…..就当是一个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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