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古巴：雪茄的暗示

在这个无论和情色或色情都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雪茄工厂车间里，怎么竟然会有这样一个如此情色攸关的质量检测仪！其背后的逻辑是，一支上好的雪茄，应该是那种让人抽起来费点力气，却又不至于费过多力气。

带着爱情去旅行：最后的古巴——雪茄的暗示

古巴和雪茄，自然是分不开的。

古巴回来我找张滨吃饭，带给他几只雪茄。他两眼发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红酒的啊？张滨是老全国马术冠军，常年在欧洲训练，马术圈里时间待久了，很多爱好习惯多少被同化。他像透露一个天大的秘密一样的悄悄告诉我，你试过没有，细支的大卫多夫雪茄，一定要小细支的那种，配1991年产的波尔多红酒，嗳哟，那个味道真是————

我不会抽烟，以前也从没碰过雪茄，更无从体会这种发酵后的植物的叶子搭配发酵后的葡萄所能给人带来的感官刺激和高潮体验。但即便外行如我，都觉得雪茄烟散发出的那股天然的臭香气实在很好闻。

古巴雪茄，最出名的大致有四个牌子：Cohiba，Romeo y Julieta，Partagas和Montecristo ，最贵最出名最能代表古巴雪茄档次的，就是这第一个“蔻伊巴”，长期以来一直是古巴最高领导人、外事和礼宾的特供烟草。“蔻伊巴”很好认，鸡黄色的底，黑白格纹起头，下配一个扎着半高辫子的人脸侧影的LOGO标识，初看像个扎辫子的女孩儿脸，细细琢磨，应该是原先古巴当地的印第安土著，下书六个大字COHIBA。

带着爱情去旅行：最后的古巴——雪茄的暗示

“蔻伊巴”其实只不过是一个品牌而已，真正这个品牌下边，还根据长短、粗细、口味等分成诸多种类，比如比较大众化尺寸的SIGLO之I、II、III型，比较细的CORONA ESPECIALE，既细且长的LANCERO等等等等。其中有些生产到一定年份时出于种种原因停产了，有些则经历了不断的改进改造。这些品类中，有一种既粗且长的ESPLENDIDOS，看上去的确是弹眼落睛颇为霸气的，据称一度是卡斯特罗的最爱。

不过卖得最好的，还得要算ROBUSTOS了。这种“蔻伊巴”口感丰富圆润，没什么长度，但粗粗壮壮，茄身饱满、偏软、有弹性，颜色深到有点发苦，入手时茄衣表面已泛油光。“蔻伊巴”很少有单卖的，比较体面的，都是装在小小方方的一个木盒子里，25支装，抽屉式的盒盖上，刻有那个LOGO侧影像。后来可能出于生意需要，烟草厂也出了小盒装，但似乎仅限于各种型号的SIGLO，单支铝管独立包装，三支一盒。还有一些其他型号的，比如MINI、CLUB、PANATELAS，尺寸就与普通香烟没什么太大区别了，又细又小，这种不被认为是严格的雪茄，只能叫做CIGARETTE，既是如今香烟的英文名字的由来，或者也可以说是“雪茄宝宝”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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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蔻伊巴”当然是最贵的，最贵的多半也是最好的。但古巴人并不一定向人推荐“蔻伊巴”。在他们看来，其实“罗密欧与朱丽叶”ROMEO Y JULIETA、“蒙特克里斯托” MONTECRISTO，“巴答嘎斯”PARTAGAS都算得是上等雪茄，价格却相对便宜。丘吉尔就是“罗密欧和朱丽叶”的忠实拥趸，专产这一雪茄的工场特别为他定做的超长型号，就是后来流传下来的“丘吉尔”款雪茄。

古巴城里比较像样的地方，都开有烟酒专卖店，那儿的雪茄虽然品种丰富，但肯定没有各大雪茄工场内设的门市部里出列的那么琳琅满目。有工厂，就有流水线。有流水线，就有漏洞。有一些雪茄工人，通过种种渠道，把一些质量检测为次等品、未经贴标的拿出来自己享用，或者，索性想尽办法从工厂里“拿货”，通过“黑市”，私卖给前来古巴的游客，搞创收，赚外快。他们中胆子大的，索性在雪茄工厂边的居民区“蹲点”，既靠近“内线”方便拿货，又可以相对容易地招揽客源。这时候，英文流利就派上用场了！不过，不仅要攀谈得自然，还要能摸清对方有没有兴趣，继而引着对方去用作蹲点的居民屋，还要有小兄弟在弄堂口放风看守，谨防好事的邻居起疑心告发引来监察巡警，这可不是随便谁能开几句英文就都有能力有胆子可以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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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古巴雪茄也有真假，但这所谓的假，恐怕还没到中国式制假的那种程度，充其量不过是以次充好而已，即没有用最好的烟叶原料，却打了顶级雪茄的旗号。但正如一切消费品一样，真正的雪茄的好坏，也是高下立现的。用来制作“蔻伊巴”或“罗密欧和朱丽叶”等顶级古巴雪茄的烟叶，从烟叶品种、种植地开始，就是精挑细选，随后经过采摘、烘干、发酵、整平、存放，再一次筛选出其中最好的烟叶来制作雪茄。光是烟叶的种养和培植，起码历经三年多时间、80多道工序。虽然当今在所谓的古董物件上连时间留下的痕迹也可以仿摹，但这世界上唯一不能作假的，还是精工细致。我试过的那几种雪茄中，就数ROBUSTOS气味最烈。盒盖刚开，一股浓烈到几乎呛人的臭烟味就扑鼻而来。但头味过去后，那股苦涩、深厚的酵香气将人环绕起来，慢慢的就醉了，正所谓嗅过留痕。

到古巴不能不做的事就是去参观他们的雪茄烟工厂。图方便，在哈瓦那老城外围、国会大厦身后就有一家，Fabrica de Tabacos Partagas，一小整栋的意式建筑，外面看上去和任何一幢普通居民楼没啥两样，但迈进门就不一样了，一个个的车间、进进出出的工人、上白下绿的墙壁、铝制的饭盒和搪瓷茶缸，简直就像进了又一个当年上海的丝织厂或钢铁厂。

这家雪茄工厂可算历史悠久，鸦片战争打响那年开的厂，雇佣着700多个工人，负责制作包括几大顶级品牌在内的12个不同品牌的雪茄。在存掉了我们的大包小包、确认了团中没有人携带任何照相记录设备后，一位长相说话均豪放结实的古巴妹导游领着我们跨过一扇铁门，开始餐馆雪茄厂的旅程。整个大厂房主要分成三层楼，底楼是大量的操作隔间和仓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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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叠叠的雪茄烟叶从发酵浸液里拿出，以撑起万国旗的姿态夹在夹子上晾干，边上横七竖八地放了好多个鼓风机、摇头电风扇。挂在那里的一张张烟叶，形状像极倒挂着的一幅幅完整的整张鳄鱼皮，颜色深深浅浅。从淡褐色到发黑的深棕色，不一而足，有的是包芯叶，有的则是专用茄衣，以不同的搭配，制成不同品类的雪茄。风干之后，便是整理。所谓的整理，其中重要一步便是剔除主次叶静脉。静脉若不除去，就会称为阻燃的最大祸首，无论两腮怎样使劲，雪茄就是无法燃烧，烟灰根本不能凝结。

只见一个师傅坐在一个低矮的小板凳上，两腿上放着一叠风干的雪茄烟叶，仅仅靠手，撕剥硕大烟叶上的经络。看着容易，做起来其实并不简单。我们中学时代的生物实验课上，有一节课就是制作叶脉书签，当时是用一定比例的溶液将叶肉融去后，也是以手撕的方式，将整个叶脉独立撕扯下来。一旦用力不当，或者耐心不够，撕下来的叶脉就是破损的。雪茄烟叶也一样，一不小心或技术不够，就可能将一大张完成的烟叶皮扯坏，浪费的上好的原料。经过整理后的雪茄烟叶，再捆成一叠叠，送到楼上进行进一步处理切割，随后才到手工操作间中进入制作程序。

这时候的雪茄烟叶，已经完全不像是片叶子，密度也好、韧性也好、薄度滑度厚度脆度也好，都更像一匹布料、一张真皮。那手感，摸了让人还想再摸。我看那些卷烟师傅卷制的时候，都是一手扯住已经卷起的部分，另一首用力固定住剩余未曾卷入的部分，以确保这雪茄层层卷得紧致有力。这过程，有点像使用寿司竹帘卷制寿司。师傅生生用力拉，而这雪茄叶尽管已经延展得极薄极薄却顶住不破，可见其早已经过修炼，褪尽了原生叶态的脾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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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楼的车间，就像我们学生时代的生物实验室，一排排、一张张工作桌前，卷烟师傅长时间坐着，一支接一支地机械化操作。因为每日游客众多，他们早已见怪不怪。性格外向些的师傅心情好的时候，也会侧过头和你交谈两句，多数人则仅仅埋头作业。制作雪茄的工作台上，台前六分之一都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工具，和制作爱马仕皮包的工作台有得一拼。各种切刀、各种镇纸、各种小车床样子的东西，外人根本就不知道干什么用的。

这的的确确是个技术活。工厂的两楼，新招进来的学徒必须静心学上九个月，测试合格了，才能转到三楼，成为这250位正式卷烟师傅中的一员。日平均卷烟100支的生活，想来非常枯燥。工厂安排了专人早上在车间前给大家读新闻、下午茶时间给大家读书，聊以解闷。有一个小细节非常感人：我不止一次看到不止一个卷烟师傅，在卷制完一根雪茄临到要切边的时候，会忍不住拿起来左看看右看看，直到确保切边切得恰到好处，非常完美之后，才心满意足地把它放进一边的雪茄烟盒里。

这让我非常感动，觉得在这里的师傅并没有把自己当做是流水线上的一颗螺丝钉，而是像陈道明、陈宝国之类的老戏骨对待演戏一样，用天赋和巧手来对待自己的这份做工。就像爱马仕把自己的皮包工匠称为“艺术家”一样，我认为用心传承这份手工雪茄手艺的他们，同样也是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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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体现古巴情色的，其实是雪茄烟厂里的那个质量检测仪。在PARTAGAS烟厂参观，走到三楼车间偏角落的地方，工人头子向我们展示了桌上放着的一件小车床一样的工具。

之间机器的右手端接着一个简易计量表，左手端水平方向横着一根胡萝卜样粗细的厚厚的橡皮套。工人头子让我们猜这是干嘛用的，大家都摇头说不知道，于是他解释，这是用来抽检雪茄的。

被抽到的雪茄，每根都要被塞到这个橡皮套子里。随后机器开动马力，那个橡皮套子的一端就会产生一股吸力，与此同时右边的那个码表盘上的指针开始跳跃，低于50、超过80的全都不能入仓头等货。这里的50和80，计量的是模仿人的嘴巴收缩两腮大口吸这支雪茄时所必须用出的力。

其背后的逻辑是，一支上好的雪茄，应该是那种让人抽起来费点力气，却又不至于费过多力气的。参观现场并没有什么雪茄烟在经受测试，为了具象化我们的想象，工人头子说，你们谁愿意把手伸进去试试看体验体验，大家伙都兴致勃勃地把手试探性地伸了进去。其结果就是，未见得粗而大的拇指的指标就一定比相对细小的无名指的要好，超了标和未达标一样不合格。

看着指针跳啊跳啊的，我心想，在这个无论和情色或色情都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工厂车间里，怎么竟然会有这样一个如此情色攸关的装置，还被这样已经是见怪不怪地扔着。它的存在切实地提醒着所有人，这世上实不应当由女人一方跑去做什么收缩阴道术。舒服与不舒服，完全是那根阴茎本身的密度和质地问题。只是，生不出儿子废女人这种事情，相信的人还是相信，他们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下集预告：《情色哈瓦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