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失在内蒙的爱

作者: 党岭 | 来源:发表于2017-08-20 00:46 被阅读36次
    丢失在内蒙的爱

    八十年代初,我来到内蒙,开始我的毕业实习。

    太仆寺旗,一个离北京、张家口和锡林浩特都不远不近的地方。这里有舒缓辽阔的大草原,也有起起伏伏、沟沟坎坎的山峦,更有和内地同样的农作物。牧民和农民,没有天然的界限,在你向锡林郭勒大草原深入的时候,不妨放慢脚步,让思想逐渐的净化,体会一下农区和牧区紧密的交融和大草原对你的召唤。

    宝昌镇是旗的所在地,在这里,你可以看到身穿蒙族服装的牧民,也能见到和内地一样的时髦青年,男男女女,花红柳绿。只是那些漂亮姑娘脸上的一抹高原红增添了别有的魅力。

    我们先在镇上的电影院看了一场电影。令人惊奇的是,这里的人特别钟爱瓜子,一进电影院,“卡巴卡巴” 的吃瓜子的声音响成一片,他们每人手里都攥着瓜子,眼睛紧盯银幕,嘴里却一刻不停的嗑瓜子,哗啦哗啦。一直响到电影结束。散场后,满地的瓜子皮。

    我们被安排到这里的地质队实习,要对方圆一百多平方公里的地方,进行大地测量、地质填图和实地勘探,任务十分艰巨。

    认识她可能是很自然的事。她个子不高,皮肤白皙,头发在脑后扎成马尾,额头上一撮刘海,梳的整整齐齐。她爱说爱笑,像是从神话故事里走出来的洋娃娃,在基地大院里出来进去,蹦蹦跳跳,特别招人喜欢。

    “小宾宾,干啥呢?”经常有人逗她玩。

    “叔叔好。”她的笑无邪而灿烂。

    我们大家都认为她是单位的家属。


    实习生活非常紧张和忙碌,我们每天要扛着仪器,顶着烈日,去野外工作。夏日的草原,绿草茵茵,红黄色和白色的小花摇曳在其中,令人心旷神怡。但是我们不仅仅要徜徉在美景中,更要找到高高的山岗和隐秘的沟谷,去发现出露的岩石和有用的矿物,以及大地构造留下来的痕迹。

    内蒙高原的天气与内地不同。兰兰的天,白白的云。一块块白云就像刚刚弹出来的棉絮,一块紧接着一块,如影随形,飘荡在我们的眼前。蓝天压的很低,云朵就像举手可触的玩意。在这里实习,与大自然和诗在一起,不亦乐乎?

    风很大,而且每天都有风。帽子戴在头上被风刮的东倒西歪,后来,不管男生女生都索性不要帽子了,有风徐徐吹来,你不会感觉太阳的灼热,反而有一丝丝凉快。我们皮肤的颜色不知不觉中变得深了。伸手摸摸自己的脸,仿佛摸了一张树皮。

    因为空气干燥,大家都感觉到嘴唇发干,有人说多喝水可以缓解,但是大家喝了很多水,却并不见好转,只好去卫生所看病拿药。

    我在卫生所见到了她,她是医生。她给了我一些三黄片和外用药膏,说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她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黑眼珠黑的透亮,眼白微微泛蓝,活脱脱一个卡通人物,是大一号的芭比娃娃。我楞楞的盯着她,说了谢谢,又说了一些不着边际的话,缓步走出卫生所。

    嘴唇出现的问题是水土不服造成的,吃药只能缓解症状,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我们大家的嘴唇经历了发干、裂口子、出血和掉落,然后长出新皮的过程,其间,吃饭喝水都十分痛苦。但我却因此有了去卫生所的理由。

    她叫金华林格,非常具有诗意的名字。我们叫她格格,她好像也在注意我,我每次去卫生所,她都给我检查的很仔细。她很健谈,老是问这问那,对我们这些从大城市院校过来的人挺有兴趣。有时候,我们从野外收工回来,她会扒在门框朝我笑笑,摆摆那支嫩嫩的小手。

    她还有一个闺蜜叫小红,喜欢唱戏。我们三个人经常一起聊天。我们从内蒙的二人台聊到歌唱家德德玛和她唱的  <草原之夜>、<美丽的草原我的家>。又聊到雷振邦的冰山上的来客。我又向他们谈起勃拉姆斯、西比柳斯和贝多芬。

    我们在一起聊诗歌聊文学,聊张贤亮、张承志,我们还心情激动的谈到了体育,谈到了中国女排。当然,我还会讲一讲中国足球。

    不知为什么,我们一起聊天感觉时间过得很快。很多过去都忘记的知识也很容易想起来。我越来越感觉,跟格格聊天是一件幸福的事。我每天在野外奔波,爬山头,进山谷,甚至穿行在庄稼地里,都觉得轻松惬意。有时候,一天要爬六七个山包,累的骨头架都晃荡。可回到基地,我还想着去找格格说话。

    高原的天气时常捉模不定,说变就变。我们在野外勘察时有时候会突然碰上雷雨天气。黑黑的云彩像极了电影中的烟火,从你的身边嗖嗖的跑过去,风夹杂着沙石往你身上砸去,一声闷雷响起,分明就在不远的地下。惊惧之下,我们只有快马加鞭往基地赶。

    不知不觉中,实习快结束了,我们大家的肤色也越来越像非洲人了。大家都调侃说,我们去了一趟非洲,刚刚访问回来。大家归心似箭,可我却陷入了极大的困窘中。我有点离不开格格。

    她也知道我们快离开这里了,看我的眼神似乎有点忧郁。她的眉头有时候会拧成一个小小的疙瘩,看了叫人心疼。我隐约感觉该给她说点什么。

    分别的时间终于来到了。我有一肚子的话却不知道怎么说。我看到她躲在送行的人后面,双手紧紧抓住小红。眼圈似乎红红的。


    回到学校,我第一时间给她写了一封信。我把所有能表达思念她的词语堆积起来,一齐写到纸上。寄给了她。

    等待,漫长的等待。

    我向校领导表达了支援边疆,扎根边疆的决心坚决要求毕业分配要到内蒙去。

    等待,漫长的等待。我来到教室,这里已经没有了以往的喧嚣。我来到图书馆,却不知道看什么书,我来到操场,足球篮球也那么枯燥。我就这样在校园里来回游荡。

    终于。我收到了一封久违的来信,厚厚的。我用颤抖的双手把信打开。里边是三张白纸,不,最后一张有一个小小的“不”字。

    我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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