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

灰白，是我睁眼后对这片景色的第一印象。天空灰蒙蒙的看不真切，两侧树木丛生，树枝光秃秃的，难看极了，风在耳边一个劲的叫，像刀，刮的我生疼。

我挣扎着坐起来，只觉得四肢疼痛疲惫，脑袋昏沉沉的无法思考。半晌，我站起身背上我那足有一人高的背包顶着风迈步前行。

我忘记了我从什么时候走到了这偏僻荒凉的地方，只记得我背着包顶着风受着寒冷一路走。许是累了倒在了路边昏了过去。我紧了紧衣服，不禁庆幸没在昏迷期间被冻死，我，不想死。

大地是白色的，像覆上了一层厚厚的雪，然而只有我知道这浅薄的白色布满了层层荆棘，正肆无忌惮的刮着我的脚底。

饥寒交迫，一人高的包压得我喘不过气，我不止一次的想睡一觉，等再睁开眼睛，这背包便小了，轻了。然而没有，并且我不能睡觉了，这寒凉的温度会将我冻死。我不知道我走了多远了，我还依稀记得这一路上我无数次想将背包扔掉，但不能，这是我的背包，除了我，没人要。

我看着前方，和天空一样灰蒙蒙，像我的心一样蒙了层纱，我还能走出去么？能看到阳光了么？我会死么？

这风好像更大了，天也更冷了。多久没吃东西了？不记得了，好饿。我蹲下身子将背包放下，倒在地上，刺寸寸扎入身体。疼，太好了，我还活着，但我累了，太久没有进食，还要抵抗着疯狂的天寒，走不动了。我也不想走了，我怀疑我走错了方向，要不然怎么这么久都没到头。有多久了？我自己问自己，想不起来了，太久了，久到不记得了。

“你怎么了？”温润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我睁开半阖的眼想要看看声音的主人。男人，一身白衣却也是破破烂烂，身后同样背着足有一人高的背包，不，或许比我的还要大。我很激动，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我终于看到人了。”我激动的大声说到，此时他在我眼里就是天使。

他像是被我吓到了，有一瞬间的呆愣，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问我“你走了多久了。”

“不知道，我不记得了，很久很久了。”

“我听说在向前会有一大片的湖水，我们的背包可以扔在湖面上，而我们则潜进湖里，那水下有一个世界。怎么样？一起走吧？”他向我伸出手，他手是红肿的，被冻伤了，我紧紧握住他的手，握了许久。

我们一路走着，一起抵抗着寒冷与狂风，一起承担背包的重量，虽然没有任何作用，狂风与寒冷仍然压榨着我们所剩无几的体力，即便一起承担背包的重量，却仍然令我们无法喘息。

终于，我看到了他说的那片湖，湖面上漂浮着形形色色大大小小的背包，我们一屁股坐在岸边，地面是柔软的，真好。风依然大，天依然冷，但我们不怕了，我们马上就可以进入水下世界了，那里一片安乐。我搓了搓几乎冻僵的手朝他笑了笑说“早知道这样我为何要背这么大的背包，装那么多东西，到头来还是要丢掉。”

他又一次愣住了，盯着我看了许久，半晌，叹息一声，缓缓开口“忘了么？原本这背包也很小的，原本没有这么沉重的，只是后来……被别人被自己装填的越来越多。到最后发现太沉了，背不动了，想把东西拿出来的时候才发现，根本没人要，只能自己处理，但是太多了……所以只能这么背着，这么走着，走到这里，你也看到了，这湖足够大，足够容纳这些没人自己又处理不了的东西。”

我的头剧烈的疼，那些被我遗忘的记忆碎片随着他的话又重新出现，充斥在我的脑海。

“嗨，今天怎么样啊？开不开心啊？有什么难过的和我说哦。”

“来，兄弟，走一个，一杯敬月光，一杯敬……”

“你就是个废物，离我远点！”

“滚！”

曾经模糊的记忆逐渐清晰，关心的话，鄙夷的眼神，逐渐清晰，像电影一般在我眼前播放。我将背包缓缓放下，用手紧紧攥着。

我看着他，看了许久。

“要下去么？”

“嗯。”

“我不想下去了。”

“为什么？”

“我还想看看阳光再下去，那是水下，没有光。”

“但是这水下的世界很安乐，你清醒点吧，这风，这温度，你根本走不出去的。不如去这里，虽然没有光，但是很安乐。”

“你怎么知道这水下的世界很安乐？”

“我……我就是知道，总比这天寒地冻强。”

“真的不走么？不再看看阳光了？”

“……”

长久的沉默，等待，任由寒风狂吹，凉意穿透我的身体。终于他开口了。

“不了，太冷太累了，我也太饿了，都说水下的世界没有悲伤没有饥饿，我不在乎阳光了，你要继续走么？”

“我要继续走，我不下去，我想再看看阳光。感谢你让我想起了曾经，尽管回忆不愉快。”

“那我下去了。”他说完将背包狠狠一甩，那一人高的包飞了出去落在了湖面远处，他跳进了湖面去水下的世界了。

我盯着湖面，怎么也看不见他。天知道我多么的想留住他，陪我一起继续走，但我做不到，我没有多余的力气与精力了。

我还记得之前的天空，蓝蓝的，阳光明媚，枝繁叶茂，风是和煦的，人也是众多的，或聚为一群或三三两两。我是什么时候走到了岔路呢？我不想深究了。我会继续背着包前进，但不会再无法喘息了，我依然累依然饥寒交加，但我不会放弃寻找回去的路。

“你终于回来啦！欢迎回家。”熟悉的声音，我睁开眼，蔚蓝的天和煦的风，温暖的阳光。嘴角不自觉的上扬，我终于走回来了。

“你的包太沉了。东西我们就帮你收拾收拾扔了，不给你了。”

我的心仿佛受到了重击，泪止不住的流，我躺在柔软的地上，享受着和煦的风，温暖的光，听着熟悉的人吵吵闹闹，那背包终究坚冰融为水，化作气，再也不见。

“我爱你们。”

“我们也是。”

人生路，生而向死，前行需要勇气。总会有一缕阳光穿过昏暗的墙，照亮阴霾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