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当主治大夫沉重地说完最后一句话时,女儿再也按耐不住悲痛的心情,在医办室里小声地哭泣起来了,老李也直抹眼泪。
这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啊!当全国人民都在合家团聚,欢度春节的时候,李老师一家三口却是在医院里渡过的。这家医院每年春季都要从德国聘请专家来给一些疑难杂症患者下最后的诊断证明。他们是签定了合通的,确实也治好了不少病危患者。因此,医院的名气很高,门槛也很高,没有一定的关系是住不进来的。既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住进来了,过年也只好在医院老老实实地待着,静等外国专家来下达最后的判决书,希望迎来一个明睸的春天。
对于杨老师病情诊断的最终结果,父女俩虽然做了充分的精神准备,但仍然感到很意外。他们曾经对外骋专家充满了希望,曾经幻想奇迹能够出现。主治大夫的一席话,把全家人的希望,不!还有杨老师所带班级的所有同学们的希望化成了泡影。
回到病房,父女俩望着陷入睡眠状态的杨老师,只见昔日还算康健的妻子(母亲)已然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说不定那天这把可怜的骨头就会与他们父女俩阴阳两隔了,女儿不由得潸然泪下。老李发现女儿失态后,连忙使眼色,女儿赶紧擦干了眼润,强装出一脸笑容。这时,杨老师突然睁开深陷的眼晴问道:“诊断出来了?医生怎样说?”
老李故做轻松地说道:“老杨,外国专家说了,你的病是普通的病变,只要开些药,心情放好,回家静养一段时间自然就好了。”女儿也微笑着附合道:“是呀!是呀!咱们明天就能回家了,回去好好补过一个晚年。” 老李说:“你永远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光知道过年!”
杨老师是何等聪明的人,听着父女俩轻松的话语,看着女儿红肿的眼睛,想起昨天老伴还劝自己耐心地住下去,今天怎么突然说要出院了?想到这,她的心中已明白了十之八九,她也故做轻松地说道:“这下好了,我早盼着回家了,现在终于解放了!”
杨老师是高中的语文教师,有时兼代哲学。她是一位纯粹的唯物主义者,认为生老病死是谁也逃脱不了的人生常态。她并不愄惧死亡,她只是对自己如果过早的去世有些不甘心!
她割舍不下自己老伴:老伴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科研人员,夲份得象一袋子粮食,也没什么远大的前程,但他特别细心,对自己知热知冷,结婚几十年来两人从未红过脸。他们曾经发誓:相伴到天荒地老,看来自己只能做一个负心的失约者了!
她割舍不下女儿:女儿是俩人的心头肉,是俩人的小棉袄。女儿聪明伶俐,上学时一直品学兼优,大学毕业后找到了一份还算不错的工作。上一年谈了一位如意郎君,计划年后五一节结婚。自己夲来还打算抱孙子,享受天伦之乐,看来也只能是想想而已了!
她割舍不下双方的父母:她怎么忍心让白发人送黑发人!百善孝为先,还未能为双方老人尽孝,如果真走到那一步,自己岂不是最大的不孝之子?
她更割舍不下自己的事业:自己做高中教师总是包班做班主任,把一届届学生从高一带到高三,直到高兴地看着他们踏入高级学府,她非常具有成就感。他欣赏自己朝气蓬勃的学生就象老农民欣赏自己茁壮成长的庄稼一样,那种情感是非业内人士怎么也体会不出来的。特别是这一届自己主管的学生,比往届学生的思想更为活跃。
他们非常有个性,不象往届学生那样好管理。他们很有思想,不盲从历史上的任何名人,包括现在自己的任何导师。对于导师在文学和哲学上的不同观点会毫不留情地进行批评或赞扬,有时虽然会弄得教师们很尴尬,不过,她对这种学风却非常地欣赏。
好多年前,杨老师的祖父曾因一位中医的误诊失去了生命,因此,她对中医有很深的偏见。有一次,在课堂上讲解关于鲁迅先生抨击无良中医的文章,她借题发挥说:“中医先不说其疗效如何?单从简单粗糙的炮制上来说,什么蜘蛛,蜈蚣,蟒蛇皮还有蝙蝠屎等等这些让人听了毛骨悚然或者腥臭无比的东西简单加工一下就直接入药了。然而西药无论是片剂还是针剂的加工提纯都是那么地精细,这些是有目共睹的。有些无良中医还故弄玄虚,把简单的事情往复杂地说,先是把患者搞得云里雾里地,然后‘好治不病以为功’,由此可见鲁迅先生抨击得很对,我认为中国在医学上只有废除了中医,才是唯一的出路。”
正当她在课堂上慷慨激昂地表述自己的观点的时候,班长福刚突然举手要求发言。他说:“杨老师,我不同意你的观点。鲁迅先生是名人,他的一些话要根据当时的时代背景和文章需要来分析,他的观点并不具有代表性,也不已经完全正确。我爷爷就是老中医,曾经看好了许许多多疑难杂症,得到了广大患者的认可和尊敬。我认为从业人员的技术水平和道德品质是两码事,不能因一个行业中有个别无德无能的害群之马就全面否定了这个行业。” 福刚同学讲到这里,教室里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福刚同学继续讲道:“当然,中医是原生态的东西,在炮制过程中存在诸多弊端,随着纳米技术的介入,一些弊端正在克服。科学技术是在不断地发展过程中求生存的,中医也不例外。好多年来,人们的意识观念受西方思想的冲击,一些人有意放大中医的缺点,夸大西医的优点,使中医长期处于被污黑被边缘化的状态,甚至在国内还一度出现了去除中医还有中文的浪潮。有一部分人不会一分为二地看问题,他们看不到西药化合物的一些负作用,看不到西医也有许许多多治不好的病。我们的国人在打压排挤中医的时候,在岛国日本汉方医药却得到了飞速地发展。他们把汉方医药推广提高,采用先进的技术利用从我国进口的一些原材料制成了许许多多成药,不但为本国国民治疗疾病,而且还出口创汇,为他们国家的发展做出了很大的贡献。难道在中医的发源地中国,中医就只能面临被时代淘汰的命运吗?
福刚同学的发言不但震动了全班同学和老师,而且还引发了整个学校关于中医和西医的大讨论,有些喜好文学和哲学的师生还把此次讨论的成果写成论文发表在了不同的刊物上。
在高二的后半学期,杨老师在讲课的过程中突然晕倒在了讲台上,福刚和其他同学急忙把她送到了医院。后来根据病情需要转至省城医院。医院是烧钱的地方,象这种中外联合的医院更是花钱如消雪,很快高额的费用个人家庭已经负荷不起了,福刚和他们班的同学又发动全校师生在水滴筹上为杨老师筹集医药费,这无疑是雪中送炭,解决了他们的当务之急。
对于如此深厚的师生情谊,杨老师又如何割舍得下?想到这些,杨老师的眼睛里晶莹的泪珠情不自禁地向外淌着,她觉得还没有为社会尽到自己应有的责任,她实在是心有不甘!女儿发现后,连忙拿纸巾给母亲擦拭,擦拭的过程中,自己的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滴在了母亲颧骨高耸的脸上。
终于望见早已阔别的家了,对于杨老师来说,虽然离开家里两月有余,但她却觉得恍若隔世。家门口站着许多亲朋好友,还有福刚等几位手捧鲜花的男女学生。
立式空调翁翁直响,客厅里暖如春天,大家把杨老师搀扶到沙发上坐定。杨老师抬头看了看电视两旁的两盆花树,这是她的心爱之物。左边的那盆叫非洲茉莉,仍然郁郁葱葱,充满了活力;右边那盆叫做龙须树的却已枯黄得只剩下顶端的几丝绿叶了,看来已无力回春了。大概是因家里无人,长期不开空调被冻坏的缘故吧。她感到无比地伤感,下意识地说了一句:“龙须树冻死了,只剩下非洲茉莉了。” 她不忍心再看这盆花,让人赶快把她扶到卧室去。看到此情此景,所有人的心里都难受极了。
为了不影响杨老师休息,亲朋好友没敢久留,就都陆续告辞了。福刚有意留了下来,待大家都走后,她背过杨老师向老李父女了解了杨老师的真实病情后说道:“我爷爷是一位老中医,上世纪八十年代曾在乡下地段医院做了多年的院长,经他手不知看好了多少疑难杂症患者。后来退休了,自己却患上了顽症,早已看不成病了。后来自己慢慢用中药自我调理,八十多高龄病情却有了好转,近两年发挥余热,仍然热心为有缘人看病。我早想给杨老师介绍我爷爷,看到杨老师对中医有很大的成见,所以一直没敢搭线。既然是这样一个结果,你们和杨老师商议一下,让我爷爷来试一试?”
“你爷爷是福院长,是八十年代治好一位叫春的白血病患者的福院长?”老李顿觉眼前一亮。八十年代福院长与春的故事曾经在全县医疗界轰动一时,杨老师是外县人不知道,老李却记忆犹新,他以为福院长早已做古了,没想到现在还健在,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晚上,老李父女给杨老师做了思想工作,杨老师也想通了。他们抱着活马全当死马医的态度,第二天请来了福院长。
福院长给杨老师做了详细地诊断之后说道:“首先,病人必须要有强烈地求生欲望,如果没有求生欲望,自己放弃了自己,就是神仙,也难免救活你。其次,不要对我抱得希望过高,我只是按照祖传的中医疗法与现代医学相结合的办法给杨老师摸索着施治,治得好治不好只能看个人的造化了。如果治不好,家属也不要怨天忧人。”老李赶忙说:“活马全当死马医,只要福院长尽心了,我和女儿就会感激不尽的。”
他们按照福院长开的方子抓回了药材,连忙给杨老师熬上了药。这时,福刚和女儿的未婚夫还有其他几位同学雇车拉回了四五盆龙须树花,它们和客厅里的龙须树的长相一模一样,只是受冻状况轻重不同而已,还有一盆郁郁葱葱完全没受冻的。福刚他们把老李父女叫出了大门,如此这般交代一番,大家都心领神会了。
老李父女精心地给杨老师伺候着汤药,一周以后,杨老师感觉身体轻松了许多,也能进食一些食物了。一天早晨,女儿高兴地对母亲说:“妈,咱们客厅的那盒龙须树花发出了新芽,不信?我把你扶出去看一看!” 杨老师来到客厅一看,确实龙须树那一丛丛干枯的老叶中间发出了淡绿色的嫩芽,杨老师顿觉沉重的心轻松了许多。
福院长根据病情的变化不断地调整着方子,杨老师的味觉已经感到有些麻木了,身子却喝得聚渐灵活起来。一月以后,杨老师已经能够自己一人漫步客厅了,这时,那盒龙须树花已有一半叶子变绿了。两月以后,当龙须树叶子基本完全变绿的时候,杨老师已经能够轻松地走入大院了。三月以后,当那盆龙须树变得郁郁葱葱的时候,复查时,那家省城医院的主治医生怎么也想不通:这位外国专家判了死刑的患者,上帝怎么没有召唤进天堂呢?半年以后,杨老师已经重新踏上了三尺讲台,她已和她的那些可爱的学生们兴高采烈地生活在一起了。
其实,生命有多么的珍贵?经过此事,杨老师心里更加明白了;多少盆花能够换回一条珍贵的生命?亲人和同学们的心里是十分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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