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无可救药的孤独,这孤独,是再多的爱也消解不了的。
看这本书的时候,我时常想起过往的孤独。
别扭的咖啡馆老板比夫,在没有顾客的夜里依然等在柜台前,不为挣钱,只为招待那些孤独的客人,在妻子去世后,他活得越来越像她;黑人医生考普兰德,悬壶济世,为黑人们谋求平等的地位,却与妻儿关系十分恶劣;女孩米克,沉迷于莫扎特和贝多芬的音乐,她有着自己的“里屋”,在那里有着音乐和雪,以及辛格;醉鬼杰克,他总是处于不清醒的状态中,他有着难以被人理解的信念,他想让众人都知道应该知道的真理,但是却无人愿意听他诉说;最后,是哑巴辛格,他是聋哑人,却是上述四人的精神寄托,因为他总是倾听,所以能够被人信赖,但是他唯一能够倾诉的对象却是个疯子,从不回应他的诉说。
读这本书时,总是有能够击中你的句子,虽然是完全不同的故事,可是那种孤独感,明明就是你曾经拥有过的。
比夫的孤独来自脱离人群,他从未找到过一个能够与他相契的人,他未曾全身心的信赖过一个人,也未将自己托付给谁,他只是观察,观察人群,但是他无法描述这种感受,甚至是对他自己,也不行。
考普兰德的孤独来自于他虽然是黑人们的精神领袖,却无法与自己的儿女友好相处,他想要对他们好,表达善意,但是却总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想要儿女们变成他希望的样子,这样的想法让儿女们离他越来越远。
米克的孤独来自于爱,以及周围人的不理解。她爱着辛格,但是从来没有表达过,她跟随辛格去他工作的地方,去咖啡馆,会在辛格不在的时候偷偷溜进房间,会不断地像辛格诉说和描绘,但是没有人能够理解和分享她的爱,甚至没有人在意她是否因此有所不同。她觉得乔治是唯一能够和她靠的近的人,但是在她想要和他说些什么的时候,乔治却只想着要睡觉,我想那个夜晚她应该很孤独吧。
杰克,从来没有人能够理解他,他狂热的信念,喷涌而出的狂怒,除了辛格外没有人会听他说什么,他总是带着酒去辛格的房间,然后情感慢慢从身体里消退,没有人理解和承认他,而在粉笔上写下字的人也不是他想要寻找的人,他最终离开了小镇。
而辛格,是小说中最特殊的一个人,他是个聋哑人,但是确实小镇上居民们视若上帝的人物,他谦和,善良,他总是认真听你诉说,比夫、考普兰德、米克、杰克都认为辛格是唯一能够读懂自己的人,他们经常在辛格的房间像他诉说,并获得满足,虽然辛格很少回应,但是他们却相信辛格明白他们,了解他们。
而辛格却只是觉得他们很奇怪,他虽然能够读懂唇语,但是那些充满情感和力量,喷涌而出的话语却没那么容易读懂,只是出于礼貌,他平静地注视着你并给予力所能及的回应,但是这却常让诉说的人感到宽慰。
其实孤独是源自不理解吧,包括对孤独的这种感觉的不理解。
辛格也很孤独,他只能对他的哑巴伙伴诉说,但是他的哑巴伙伴却得了精神上的病住在很远的医院里。辛格时常想念他的哑巴同伴,每次去看哑巴同伴都会以非常快的速度打着手语,从见面到离开,他都迫不及待地在诉说,哑巴同伴是他唯一的诉说对象,尽管哑巴同伴只热衷于吃,对他的诉说毫无回应。
辛格觉得哑巴伙伴就是他的一切,他深爱着同伴,他生活着的一切意义就是对他的同伴诉说,而不管他说什么,同伴都回报以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
因此,在同伴死了以后,辛格的自杀既让人震惊,也令人觉得是理所当然的。
休息过后,他喝了一杯冰咖啡,抽了支烟。洗完烟灰缸和杯子,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枪,向胸膛开了一枪。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段话了,辛格死的如此平静,他是如此的优雅,尽管陷入了无尽的孤独之中,虽然不能承受,但至少他还保持着良好的仪态。
我想起了自己,一直以来都有许多人会向我倾诉心事,但是却没有人听过我说些什么,但是真的是没有人愿意听我倾诉么,只是我选择了不说罢了,因为我知道自己的一切都不可能被别人理解,就算选择了倾诉,也只是换来更深的孤独罢了——一种孤独感都不能被理解的孤独。
整部小说中我觉得写得最棒的场景就是四个孤独的人聚集在辛格家时,他们每次都是单独来,有许多话要对辛格说,但是那一次很凑巧地四个人同时来到了辛格的房间,但是却再也没有人愿意说些什么,因为他们都认为自己说出的东西不可能被除辛格外的三个人理解,所以他们理所当然地选择了沉默。
其实小说中的人物都还算幸运的,他们有辛格,而辛格有哑巴同伴,更多的人呢,什么也没有,他们没有可以倾诉的对象,所以的情愫和想法都被隐藏起来,小心翼翼地当一个同大多数人一样的人,但是却一直渴望着能够被触碰和理解,这样的孤独,又怎么能够消散呢。
廖一梅说,在这个世界上,遇到爱,遇到性,都不算稀罕,稀罕的是,遇到了理解。
也许有一天,你能够碰到与你很契合的人,你们有同样的喜好和习惯,你们能够聊得来,你们一起欢笑一起悲伤,你们最后携手一同度过了这辈子,但是即使这样,他也不能完全了解你。
关于这一点,你是明白的,没有人能够完全的了解你。
所以,我们会拥有爱,拥有性,拥有相知,拥有缘分。
可是孤独啊,它从不退场。
《心是孤独的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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