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皎洁,夜风微凉。
女子素衣纱裙,一根青玉簪随意的将如瀑长发挽起。月光下的身影,纤细修长;月光下的孤独,惹人怜惜。袁子卿鲜少这般穿戴,她的衣装一如她的情感,炙热而浓烈、张扬且厚重。
她停下脚步,“王妃跟来,是有话要说吗?”
晋王妃从暗处走出,眼中有些许慌乱,稍定了定神,“这么晚了,袁姑娘要去哪里?”
袁子卿笑了几声,眨眼功夫已到了王妃跟前,围着她边走边道:“王妃自嫁入王府便晓得我是谁,同我争风吃醋有何意义,我一无高堂在世,二无氏族可依,就算杀了你也不过头点地。”
晋王妃脸色难看,“你敢。”
袁子卿“咯咯”笑了起来,“这天下,还没有我不敢杀的人。王妃这样说,是要试试吗?”
晋王妃扭头瞪着她,眼中有滔天的怒火。
袁子卿不紧不慢地踱着步,“晋王府里并非只有你我二人,王妃怎的要同我过不去。”
“因为只有你,得了他的心。”
袁子卿忽然转身,“王爷在听涛榭等我,王妃要一起来吗?”她眼中的笑意一闪而过,被晋王妃憎恨让她愉悦。晋王妃出身尊贵,家世显赫,即便入主元坤宫母仪天下都绰绰有余,只是当年的一眼一念,皇后的凤冠被她弃如敝履。否则以晋王的身份地位想要谋九五至尊之位,是为笑谈。
听涛榭,静的落针可闻。
忽明忽暗的烛火将他的身影投在窗棂上,影影绰绰,袁子卿有片刻恍惚。在幽州的时候,她时常站在苏秦的书房外,偷偷看他。思念这种东西,好似藤蔓,你以为可以将它扯个干净,它却不知不觉绵延生长的到处都是,一扯就痛。
她推门进去,侧身行礼,“王爷长安。”
“明烟可曾为难你?”晋王一身月白长衫,刀削般的五官精致俊挺。先帝曾多次夸奖,皇子中,数五子最是仪表堂堂。可惜雄才伟略终是敌不过长幼有别。
“王妃是大家闺秀,岂会同草寇一般见识。”
他走上前,伸手揽她入怀,“你总将自己说得这般轻贱。”
“王爷要出门?”她岔开话题。轻贱这个事,认识你的时候不就已经注定了吗。
“要去邺城,你收拾收拾随本王同行。”
“弑君?”
晋王松开她,笑了起来,“帝位,本王会光明正大的谋,岂能让你一个弱女子背上千古骂名。”
袁子卿想了想,摇头道:“此次恕我不能随王爷同行,我要杀一个人。”
“是悦来客栈逃脱的那个?”
她点了点头。
“好,多带几个死士,能从汴梁逃脱的,必不是省油的灯。”
“谢王爷。”
“时辰不早了,回去歇着吧。”
袁子卿行了礼,从听涛榭退出来。月色似有凄清,明烟说她得了晋王的心,她跟了晋王多年,连他的人都还没得到,真是抬举她了。
初夏的梅花谷,百花争艳。
自山脚拾级而上,有淡淡花香萦绕,那是连城三少钟爱的九里香,可赏、可酿、可入药。
这日正逢新酒开封,魔教、长生教和杀手盟仿佛约好了似的都派了门下弟子前来买药。白玉和林枫不含糊,二人默契配合,煎、炒、炖、煮一通忙活。酉时,席开五桌。夜色初临,灯笼高挂,远看竟有几分红喜的热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连城有些微熏,唤了获青来,“青弟,这里交给你了,我有些晕,回房歇着了。”
“师姐还好吧?”
“还好,走回去不成问题。”连城四下扫了一眼,低声道:“今日人多,晚上更要谨慎,保不准这些人里有惦记镇楼之宝的。”
“师姐放心,我心中有数。”
“如此甚好。”连城起身,晃晃悠悠的同众人打了招呼,回房歇息去了。新开封的九里香,酒劲醇厚,不过贪多几杯,人就有些恍惚。
穿过回廊,经过落叶轩,突然眼前有东西一晃而过,连城下意识地拔出承影剑,“谁?”
黑衣人举剑攻过来,招招杀机,连城的酒意被逼的生生退了七分,你来我往正打得不可开交之际,获青出现在院门口,“青弟,莫要声张。”连城一边应对一边急道。
“师姐,这……”获青看二人招式,渐渐看出了门路,那黑衣人使得竟是独孤十三式。
“青弟,你去前堂守着,绝不能叫人闯到落叶轩来,快去呀。”
“好,师姐小心。”
连城看准破绽,回身一剑,剑指咽喉,“轻尘,你只学了十二式,杀不了我。”
她叹气,“听闻爹爹收过一位高徒,不仅将夏家炼药的技艺倾囊相授,更将独孤十三式传给了她,我一直当是笑话。”
连城收了剑,“师傅在的时候,一直唤我丫头,我想,他本意是要传授给你的。”
“为何护着我?”
连城笑了笑,“因为你是夏轻尘。”
“你明明知道,我想杀你。”她看着连城,眼神犀利,“你在汴梁的时候,我就想杀了你。”
“你我无冤无仇,你要杀我必有苦衷,我怎会同你计较。”
她笑了起来,笑到眼角有泪也浑然不知,“前些日子,我求了一签,解签人说我所谋甚远,大事难成,只能借旁人之力方能如愿,我一直不信,如今看来,冥冥中一切早有定数。”
连城细想之下急道:“你的事,我一个字都没跟冷颜提。”
“一醉千年不是我给晋王的,是他害死我爹强夺的,你不晓得吧?”她眼里的杀意一闪而过。
连城只觉头皮发麻,她一直以为师傅的死,是个意外。
“晋王心思缜密、城府极深,我在他身边这些年都未曾找到机会下手,不过,照冷颜这么查下去,我就不必再找机会了。”她伸手扯掉蒙面,姣好的面容清冷而孤绝,“半月为限,倘若冷颜再纠缠不休,我绝不手软,你也知道,纵使他武功再好也敌不过那些药。”
“为了报仇滥杀无辜,对得起谁?”连城有些恼。
她笑,“晋王与我,不共戴天,这条路已经回不了头,原以为除掉你便可一劳永逸,可惜我奈何不了你呀,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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