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本以为,只有我老家的乡亲们才喜欢制作各种裹粉,几年前我才知道,原来在广东一带,他们也喜欢制作各种裹粉。
也是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它们叫“滑”,而在我老家,它们被叫做“裹粉”。多么形象生动的叫法呀,所谓裹粉,就是把腌制后的各种食材,裹上一层厚厚的淀粉,然后在柴灶里用大火蒸熟备用。
小时候,作为路人皆知的馋猫我,最期待的就是父母炸完鱼块后,开始制作鳗鱼裹粉、带鱼裹粉、海蛎裹粉的夜晚,其中鳗鱼裹粉是我的最爱。
和炸鱼块一样,这也是一个令人垂涎不已,如今想来依然不断吞咽口水的时刻。
小时候,没有冰箱,没有冰柜,不能较长时间地保存食物,所以聪明的乡亲们也能想出各种各样的应对办法来,那就是制作各种裹粉。比如,鳗鱼裹粉,带鱼裹粉,海蛎裹粉……
每当看到母亲和嫂子开始洗晾篮,我就开始期待了,因为我知道,她们今晚要制作各种裹粉了。
晾篮在我们家,嫂子做各种裹粉是一流的,无人可比,因为嫂子可以把裹粉做得滑腻无比,晶莹剔透而且还口感非凡,而妈妈做的鳗鱼裹粉不是淀粉太多,就是蒸得太久变得稀巴烂,而不受欢迎。
所以,每年做各种裹粉,就是嫂子大显身手的时刻,而妈妈则是下手,配合嫂子罢了。
裹粉一旦下锅蒸,我的口水就开始泛滥,我的馋虫就开始四处涌动,它们疯了一样四处窜走:有鳗鱼裹粉吃了,有好吃的鳗鱼裹粉吃了。
蒸各种裹粉的时候,烧火的依然是和我奶奶。
02
这蒸的过程,对我来说是非常煎熬的,简直是无法忍受的时刻,因为我馋。
相对于炸鱼块对火候的苛刻,蒸各种裹粉的火就好对付多了,这样我就显得无比轻松。只要奶奶把火生起来,我剩下的就是各种张望。
“妈妈,妈妈,鳗鱼裹粉可以下锅了,是不是?”
嫂子笑:“着急什么呀,贪吃清,水还没开呢。”
我做委屈欲哭状:“不准喊我贪吃清,我最讨厌人家叫我贪吃清了。”
这下奶奶、妈妈、嫂子都笑了:“好,好,阿清不贪吃,是我们家的猫贪吃。”
“妈妈,这块鳗鱼少裹点淀粉好吗?这样会更好吃,等下你就留我吃哈。”
“好,好,就知道你馋,这块等下就归你。”
“妈妈,妈妈,我要这块,这块肉最多了。”那时候的我恨不得自己有20个手指,这样就可以“圈定”我所钟意的每一块鳗鱼裹粉。
嫂子又笑:“贪吃清啊贪吃清,说你贪吃你还不承认,你看,刚刚说那块,这下又要这块,你这不是贪吃,又是什么?”
只要几分钟后,鳗鱼的香气就开始肆意泛滥,而我的口水更是吞了又吞,喉咙感觉不断有口水在涌出,无法克制。
“妈妈,妈妈,鳗鱼裹粉好了,你闻闻,都很香了,是不是?”
“看,大家快看,馋猫来了,馋猫来了。”
我再次委屈不已:“妈妈,你快骂嫂子,我不是馋猫,我不是馋猫。”
“妈妈,快打开锅盖看看,鳗鱼裹粉可以吃了没?”
这时候,妈妈总是耐心地一遍遍地解释:“阿清,不着急,第一次的鳗鱼裹粉如果没蒸熟,蒸透,半生不熟是很容易变馊、变质的,而且下次也更不好煮熟。”
而嫂子更是不失时机地笑话我:“贪吃清啊贪吃清,你比我们家的猫更馋呢,你看,我们家的猫咪还没闻到香味呢,你就开始喊要吃鳗鱼裹粉了。”
看着马上就可以吃的鳗鱼裹粉,我再也顾不上嫂子的嘲笑了,因为我的眼里只有鳗鱼裹粉:鳗鱼裹粉,鳗鱼裹粉,你快到我的嘴里来。
记忆中的鳗鱼滑刚刚出锅的鳗鱼裹粉,真的非常好吃:鲜,无法比拟的鲜美,那时候没有味精,可是只要我咬上一口鳗鱼裹粉,我的满口都是鲜味,别提有多美了;等鲜美刚刚密布你的舌面,鳗鱼的香味就扑面而来,鳗香里面还带着淀粉的甘甜。
香,用柴火攻出来的鳗鱼裹粉真的是太香、太香了,因为火力大,鳗鱼的蛋白质瞬间收缩,所以鳗鱼的肉变得非常紧致,非常有嚼劲,越嚼越香,越嚼越多,顿时满嘴都塞满了鲜香可口的鳗鱼裹粉……
一块鳗鱼裹粉,不知不觉就被消灭殆尽,我又把爪子伸向下一块。
03
蒸熟后,各种滑被放在老家特有的晾篮上面平铺着,并高高挂在房梁上的铁钩上面,这样既通风不易变质,也可以防止被猫叼走,当然也可以防止像我这样的馋猫般惦记着各种滑的小屁孩们。
等啊等,等啊等,终于等到年三十晚上了。
那时候的过年的菜不多,但汤一定有带鱼滑和鳗鱼滑汤。
做好的各种滑放在晾篮晾晒以后会变得比较硬,要做汤时候,嫂子就会用刀切下一大块,然后再切成大小均匀的小块。
锅里烧好开水,加入切好的鳗鱼滑,稍煮一会儿,再加上盐巴、辣椒和醋,最后再撒上一小撮葱花,这世上最美味的鳗鱼滑汤就施施然地上场了。
那时候的我觉得鳗鱼滑是这世上最美味的东西。因为它鲜美无比,再加上酸辣,儿时的年味对我来说,就是那碗热气腾腾的鳗鱼滑酸辣汤。
知道我爱喝鳗鱼滑汤,每次有客人来,嫂子就会提醒我:“阿清,等下就要煮鳗鱼滑汤哦,你可别走远了。”
于是,我就乖乖地守着灶台,等着美味的鳗鱼滑汤。嫂子对我好,总是会装小半碗放在灶上,让我先喝,不然等汤一上桌,很快就见底了,我压根就喝不到。
04
除了鳗鱼滑汤,我最最馋的就是海蛎滑汤了。
但海蛎因为水分多,不好保存,所以总是年三十晚上才做。
海蛎滑汤那是非常需要技巧的:淀粉太少了,海蛎很容易变质坏掉,淀粉太多了,感觉都是淀粉,不受欢迎。
而嫂子做的海蛎滑总是一切都是刚刚好:海蛎滑上可以看到一个个完整的海蛎,但又不会有太多的淀粉,口感相当好。
海蛎滑汤必须要和紫菜一起才好喝,有了紫菜再加上酸辣,那是我对年最极致的盼望:喝了海蛎滑汤的年,那才是真正的过年呢!
多少年过去了,家乡已经离我越来越远,但我依然想念老家的酸辣鳗鱼滑,依然想念那美味可口、喝了还想喝的紫菜海蛎滑汤……
裹粉,是我记忆中难以忘却的一道年味,如今依然令我垂涎三尺的美味!
因为那一碗碗的口味不同,但同样美味的裹粉汤里,装满母亲和奶奶对我的宠爱,装满嫂子对我的厚待,更装满浓得化不开的亲情和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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