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子曰:“二三子以我为隐乎?吾无隐乎尔。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是丘也。”
二三子:孔子对多个学生的昵称,大意就是:“你们几个小子。”如果只指一个人,称“女(通汝)子。”大意就是:“你这小子。”如“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论语》中多次出现“二三子”的称呼,都是此意。
以:用也。从反巳、从人。象形兼会意字。以(㠯)与“巳”同源。以的甲骨文是“巳”的倒文,即头朝下的胎儿。表示已经成形,要降生了。金文另加人旁,以强调其为胎儿。
篆文承接甲骨文和金文并稍加繁化。隶变后楷化分别写作“㠯”与“以”。如今规范化,以“以”为正体,“㠯”只作偏旁,作偏旁时有的写作“厶”。
本文中的“以”是“以为”,“认为”的意思。
隐:隐瞒的意思。以我为隐就是“以为我有所隐藏”的意思。钱穆:“诸弟子疑孔子或有所隐匿,未尽以教。”
包咸:“圣人知广道深,弟子学之不能及,以为有所隐匿,故解之。”
尔:东汉·许慎《说文》:“尔,丽尔,犹靡丽也(华丽的样子)。”如《诗经-小雅》:“彼尔维何?维常之华”。
毛传(研究《诗经》的著作,作者为西汉的毛亨):“尔,华盛貌。”“尔”的原意为“华丽的窗格子”。后来“尔”被假借为第二人称代词,“你”、“你们”的意思。“尔”也可用作语气虚词,置于句末。
“尔”也可以作为“迩”的通假字,“近”的意思,如我国辞书之祖、儒家十三经之一的《尔雅》,其“尔”就是接近的意思。“尔雅”的意思是接近、符合雅言,即以雅正之言解释古汉语词、方言词,使之近于规范。
又如“道虽迩,不行不至”。
行:行为的意思。无行而不与:此句孔子用双重否定来做极为肯定之辞,语气强烈,以见孔子之为人。
钱穆:“此处孔子特地提出一‘行’字,可谓深切之教矣。诸弟子不求之行而求之言,故孔子以无行而不与之道启之。”
全文理解为:
孔子说:“你们几个小子认为我有隐藏吗?我对你们没有任何隐藏。我没有什么行为是不和你们一起的,这就是我孔丘啊。”
不愧是“万世师表”、“至圣先师”,孔子教学是全心尽力,毫无保留的,关于本文,后世有极多评论。
明代理学大师刘宗周(浙江绍兴人)曾曰:“二三子以言语求圣人,而终无以见道也。则疑圣道有隐,不知道无容隐也。道在日用动静语默之间,森然不隔。”
日本德川时期(相当于明末)的儒学大师伊藤仁斋曰:“《论语》二十篇,其一言一行,皆莫非吾师也。盖圣人之道,不高不卑,非难非易,通于天下,达于万世,而不得须臾离,实为中庸之极也。其以圣人为高而不可学者,固不知道焉;谓近而不足学者,亦异端之流,益不知道者也。”
伊藤仁斋认为,孔子的思想通行天下,万世不朽,一刻都离开不得。
《论语注疏》曰:此章言孔子教人无所隐惜也。《论语正义》曰:夫子以身教,不专以言教,故弟子疑有所隐也。
朱子曰:诸弟子以夫子之道高深不可几及,故疑其有隐,而不知圣人作止语默无非教也。
总之,孔子敎学生是全心全意,毫无保留的,这就关系到师德的问题,现在的社会确实存在这个问题,有些老师,为了利益,课堂上不讲重点,要留到课外补习时讲,令人气愤,令人深感师道之不存。
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
唐代的韩愈曾说:“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在孔子之前的时代,传道授业解惑的人是在统治阶级内部,也就是贵族才能接受教育,得到教育后的贵族又成为为政者,所以说道统和治统是统一的。
道的传播起源于黄帝。最早依靠心传(口口相传),历经两千年的心传后,只留心法(各种经典)不见心传,从老子而分支形成了两支中国的古老的思想体系,即儒家思想和道家思想。
儒家传道的脉络上接尧、舜、禹、汤、文王、武王、周公、老子,到了孔子形成儒家学派,传至子思、孟子。
从上面的统序可以看出,到了孔子时代,道统和治统开始分离了,孔子之前的传道之人都是帝王,也就是统治阶级。
“道统"一词是由朱子首先提出的,他曾说过:"子贡虽未得道统,然其所知,似亦不在今人之后。"
朱子又说:"若只谓‘言忠信,行笃敬’便可,则自汉唐以来,岂是无此等人,因其道统之传却不曾得?亦可见矣。"
朱子还说"《中庸》何为而作也?子思子忧道学失其传而作也。盖自上古圣神继天立极,而道统之传有自来矣。"
朱子虽然最早将"道"与"统"合在一起讲"道统"二字,但“道统说”的创造人却并非朱子,而是千百年来众所公认的唐代的儒家学者韩愈。
道统和治统分离后,它们之间相对独立,又相互依存,道统可以为治统提供统治合法性的依据,为治统设计为政标准等。治统又可以为道统提供保护。
孔子和孟子在周游列国期间,都能得到各国领导人的高规格礼遇,孔孟有时对治统毫不客气,甚至当面训斥、指责。就是因为他们尊重道统,道统和治统是平起平坐的。
学生们的学习传统又叫学统,它和道统、治统的关系如下:
传道之人就是“师”,师有师“道”,师道包括师责、师法、师本、师德等。在古代,一个尊师道的老师是非常受人尊重的。
左丘明的《国语》有这样的记载:“民性于三,事之如一。父生之,师教之,君食之。非父不生,非食不长,非教不知生之族也,故一事之”。
在这里左丘明没有提到“天”和“地”,却是着重说明了“君”、“亲”、“师”三者的意义,正所谓“民性于三,事之如一”。
后来的荀子在《荀子》中有讲到“天”和“地”,并且对“天地君亲师”五者做了阐述:“天地者,生之本也;先祖者,类之本也;君师者,治之本也。无天地恶生,无先祖恶出,无君师恶治,三者偏亡,则无安人。故礼,上事天,下事地,尊先祖而隆君师,是礼之三本也”。
由此可见“天地君亲师”的观念可以一直追溯到荀子所在的战国时期,著名国学大师钱穆先生曾指出:“天地君亲师五字,始见荀子书中。此下两千年,五字深入人心,常挂口头。其在中国文化、中国人生中之意义价值之重大,自可想象”。
古人常把“天地君亲师”的牌位放在家里最显眼的位置供奉,称老师为“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可见“师”地位之高。
到了清代,道统和学统逐渐式微,皇帝根本不把老师放在眼里,帝师还要自称为“奴才”,皇帝当众骂自己的老师、甚至治自己老师罪的事时有发生。另外,大兴文字狱,读书人生活在恐怖之中,道统和学统被治统踩在脚下。
那么,有了“教师资格证”就算受人尊敬的老师了吗?错了!韩愈曾在他的《师说》中提到:“彼童子之师,授之书而习其句读者,非吾所谓传其道解其惑者也。”他明说了,敎人识文断字的老师,不是传道解惑之师。
师分为“经师”和“人师”。《礼记》有云:“经师易得,人师难求”。传授专业知识的“师”只能算“经师”。而传统意义上说的“师”指“人师”,人师就是掌握道统的人。
学、师,重要是在道德、人格高度层面上来说的。用朱熹、王阳明的话讲,知识分为“闻见之知”和“德性之知”,前者对应知识性学习,后者对应德性。
西汉文学家扬雄在《法言·学行》中说,“师哉,师哉!桐子之命也。务学不如务求师。师者,人之模范也”。师范一词源于此。这里提出,老师是人之模范,很明显,老师必须要“有才”也要“有德”。
北宋思想家、宋明理学鼻祖周敦颐曾说:“或问曰:曷为天下善?曰:师,先觉觉后觉,暗者求于明,而师道立矣;师道立,则善人多”。意思就是老师要先“觉”,然后“觉”人,自己先“明”,然后“明”人。
对于整个社会而言,善人的多少,又直接相关于师道是否能够确立。可以说,“师”就应当是汇集天下之善的化身,直接关乎社会的兴衰。
老师是肩负教化社会从善责任的,“师”是可以让“万人崇敬”的。
韩愈曾说:“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不管是经师还是人师,为师者,千万不能脱离师道。并非因为我们是教师,社会就应该无条件地给予尊重,重要的是你的身上有没有“道”。“德行”是,“道”的具体表现!
那么,什么是德行呢?《周礼》有言,“德行,内外之称,在心为德,施之为行”。司马光在《资治通鉴》里讲:才者,德之资也;德者,才之帅也。如果无“道”,那不过就是一个空壳,甚至是一个恶人,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尊重他?
老子在《道德经》中说“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寿”,韩愈在《通解》中说“以一身立教,而为师于百千万年间,其身亡而其教存”真正的合格的老师,就是“其身亡而敎存”。
中国传统师道是人类文明的一份宝贵遗产。不管社会怎么日新月异地发展,人不可能不需要老师,所以我们没有理由不好好地把师道继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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