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

“对不起，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池小雅犹豫了一会儿，给对面男生发过去这样一句话。

“有男朋友还跟我聊这么久，骨子里也是一个很骚的女生吧……”

池小雅想也没想，利落地点开男生头像直接删除好友。这几天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了，她确实有男朋友，只不过她自己还是在迷糊，自己到底有没有男朋友。

一开始池小雅其实可以很自豪地说有的，但是那也仅限于两年前。那时候池小雅刚上高中，她现在的男朋友正好是她那一届的校草，这两年里有很多女生明里暗里对池小雅表现出过羡慕嫉妒恨，因为那个痴情的许泩。

“痴情？”池小雅很疲倦地扯了一下嘴角，然后点亮手机屏幕，拉到通讯录最底下，找到一个皮卡丘头像，上面上写许泩二字的对话框。

“我去洗澡了。”池小雅编辑好短信发送出去。

没有回应。

池小雅把手机丢在沙发上，起身走进浴室。水流划过脖颈，朦胧的水汽覆盖在镜子上，伸出手指慢慢地划出一个心形，耳朵后面，一道三角形的疤痕隐隐约约地出现。

轻轻拢拢头发盖住疤痕，池小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重新把头发挽了上去。那是高一刚入学，军训时候中暑晕倒，正好摔在了身后的台阶上，那次还是许泩把自己背去了医务室。池小雅自嘲地笑着，镜子上面，心形图案周边的水汽慢慢聚拢，形成一滴滴细小的水珠，然后顺着镜子滑下来，把那颗心分割成了无数份。

当她洗完澡出来，手机依旧冷冰冰地躺在沙发上，许泩不在，不过她也早已习以为常。池小雅胡乱地揩着头发上湿漉漉的水珠，拉开冰箱门取出一份早已经剪好的提子，小心翼翼地倒进一次性塑料盒中，然后套进礼盒，再打上一个美美的蝴蝶结。

“你在家吗，我去给你送一些提子。”池小雅给许泩发语音。

“不在，”很轻描淡写的两个字，“没事别来烦我，我和朋友在一起。”

短短五秒钟的语音，池小雅听到了对面震耳欲聋的音乐声。

“我给你放楼下徐妈那里吧，你少喝点酒，回来以后吃一点，不然第二天头会痛的。”

“知道了，你好烦。”

池小雅没有再回复，换好衣服来到许泩家楼下。远远的，坐在店里嗑瓜子的徐妈就看见了池小雅。

“呦，囡囡又来给小泩送东西啦。”胖胖的徐妈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细长的缝，坐在柜台后面，倒像是一只憨态的树袋熊。“这臭小子真有福气，看看多好的姑娘！”

池小雅笑笑，踏进了店门。

“徐妈，等许泩回来以后记得告诉我一声啊，这是我给他买的提子，”池小雅把袋子放在柜台上，然后伸手指指另一份，“这一份是给您的，谢谢徐妈。”

“你这丫头，跟我客气什么！”徐妈笑着责怪说，可另一边却早就伸手捞起一串，放在手心里捻着，脸上的笑越发灿烂。

“没事儿，徐妈，反正我自己也吃不完，”池小雅冲徐妈甜甜一笑，“我走了，徐妈，您记得提醒许泩来取哦。”

“好好好，哎呀，这小子……”徐妈也不起身，眯着眼睛看着池小雅推开玻璃门，洪亮的声音能传出半条小街。

池小雅红着面皮回到家里，心情起起伏伏好一阵，最后又低落下来。这也不是许泩第一次这样子了，隔三差五他就能让自己哭到心肝五脏都要吐出来。她也真的下定决心要跟许泩摊牌过，可是每次还没等她说出口，他就又会可怜兮兮的来解释，而每一次她也都会心软。

没问题的，她想。

换好了衣服，从床头柜上捡起还没看完的书，翻到折角的地方，然后爬到床上打开床头灯，她也并不是真的想看书，因为每一次她想透过窗子往外看，都只能在刺眼的卧室灯下看见自己的倒影。

太亮了，她想。

很微弱的光就足够，她能看清书上的字，能看见窗外的夜景和偶尔走过的行人，也许还缺点什么，比如一杯咖啡，可是池小雅并不喜欢。

书上说当你相信命运可以主宰你的整个人生时，那就是最大的谎言。可是不是命运又是什么呢，池小雅继续往下看，窗外的人影看起来很眼熟，好像是许泩，旁边穿着高跟鞋的女孩子也很眼熟，似乎是她的前女友。

池小雅光着脚踩在地板上，看着窗外拉扯的两人，池小雅那一瞬间真的很想哭。她从柜子上拿起自己的手机，颤抖着手指给许泩发过两个字。

“许泩……”

许泩摸出手机，眯着朦胧的醉眼，然后好像突然感应到了什么，抬起头往池小雅的方向看去，他看见微弱的手机光打在窗户上。池小雅的眼泪顺着腮边溜了下来，心里刀绞一样的疼，双腿一软坐在地上。

楼下，许泩推开前女友，歪歪扭扭地往楼上跑。而池小雅慢慢坐在地板上，双手环着膝盖，肩膀一耸一耸地，眼泪濡湿了胸前的衣衫。

她发誓这一次再也不要相信许泩了，他是个骗子，是天底下最大的骗子。

门外响起砸门的声音，池小雅也不起身，蜷缩在角落里，一个人流着眼泪。许泩不停地在喊池小雅开门，和窗外的汽笛声交织在一起，隔壁的大叔打开门骂了起来。

池小雅吸吸鼻子，整理好衣衫给许泩拉开了房门。

“你别再来了，我……”

池小雅话没说完，许泩就一把闪进门来，“啪”地一声把门带上。

“不是你看到的那样……”许泩语无伦次地解释。

“嗯，你说，”池小雅抬起手背摸了一下眼泪，然后向后推了一步，低着头倚着鞋柜，也不看许泩。

池小雅不说话，许泩也不说话。

“你不是要说吗？”

“好像没什么说的。”

“那你想怎样，还想要瞒我多久？”

“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许泩抬起头叹了一口气，把手插进兜里，“但是绝对不是你认为的那样子。”

“那样？”

“池小雅，你有的时候真的很讨厌，怎么那么多事啊，你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吗？”许泩皱着眉头，“她从来不会每天都问我做什么咯。”

“那你想怎样？”池小雅很不争气的又红了眼眶。声音开始变得有一些颤抖，她没想到许泩已经站在她面前了，还是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你更喜欢和她在一起是吗？”

“你这样以为咯？”

“是我这样以为的吗？”池小雅的眼泪又涌了出来，“许泩，有时候你真的会变成我喉咙里的一根刺，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

“你真的让我感觉恶心。”

“小雅，我只是想要一点自己的空间，我们还好好的，好吗？”许泩往前走近一步，低下头看着她。“我可以以后再也不联系她，我们好好在一起，可以吗？”

池小雅蹲在地上抽泣，许泩弯下腰把她抱起来，“她和你比，我更喜欢哪一个，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池小雅踢着腿剧烈地挣扎，许泩死死地把她按在自己的怀里，池小雅哭出声来。

“你骗我，你还在骗我，许泩，到现在了，你还想要骗我……”

许泩低下头噙住她的嘴唇，眼泪滚落到嘴里，湿湿的，咸咸的，池小雅闭紧嘴巴，奋力地想要从许泩身上下来。

“我没有骗你，是真的，”许泩的手掌已经探进池小雅的衣服里，“我仅仅是想要一点属于自己的空间，但是我还是爱你，真的，我爱你啊小雅。”

许泩抱着池小雅往里屋走去，顺带用脚关上了卧室门，窗外“扑棱扑棱”地飞过两只蝙蝠，还有小石子打在窗户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