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学刚一个星期。
下午,云迪在宿舍看一个恐怖片,正是紧要关头,她紧张得几乎从桌位上半站了起来,身后突然传来爆裂声,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跳起来一个急回头。这一回头不要紧,她惊讶地发现,小菲的马克杯在桌子上原地炸裂了!
她震惊地走过去,拿起那裂开的杯子仔细研究了半天,可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第二天晚上,宿舍里的四个人都没有出门,大家凑在一起在宿舍里追一个老掉牙的韩剧,边看变笑,正热闹的时候,一阵手机震动声打断了她们。刚开始四个人都无动于衷,都自认为不是自己的手机,她们都没有把手机调成振动的习惯。可是一直嗡嗡嗡地震,小樱首先站了起来,“看看吧,说不定是你们哪个的呢。”四个人都去找自己的手机,查完之后,几乎同时惊讶地抬起了头,异口同声道,“不是我的!”
云迪摆了摆手,“接着看咱们的电视剧吧,可能是隔壁宿舍的。”
小菲翻来覆去看着自己的手机,接道,“好怪哦,这声音好像就在我们身边。”
晓庆也微微觉得有点奇怪,附和道,“是啊,好像就在宿舍之内的感觉。
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手机震动声又响了几次。仿佛近在咫尺,但是找不到来源。她们已经见怪不怪了,默认这是某个隔壁宿舍传来的。转折发生在国庆节目排练完之后。班里的同学都参加了,然后一起解散,一起回到宿舍。介绍一下宿舍的布局。这栋宿舍楼一层8个宿舍,以套间的形式分布在两个区域,两个走廊尽头各一个,东套间里3个,西套间里3个。每个套间里各有一个厅,穿过厅是走廊,走廊旁边正对着厅的位置是洗手间。云迪她们住的是东套间里正对卫生间的那个。
云迪宿舍的所有人一进屋,刚习惯性锁上门,震动声又响起来了。她们隔壁宿舍立刻有人走了出来,在厅里大声问,“这震动声到底是哪个宿舍的呀?”整个楼层的人都有人出来了,得到的答案是一个接一个的“不是我们”。大家找不到来源,因为也并没有出什么事,就不了了之了。
晚上的时候震动声又响起来了。这回楼下的人和楼上的人都过来了。云迪这个楼层的8个宿舍几乎被人敲了个遍,追问震动声的来源。主灾区是云迪她们的宿舍。大家都觉得声音最像是这个宿舍传来的。
云迪有起夜的习惯。这天半夜里她觉得肚子疼。自入住这个宿舍以来,因为是新环境还没适应,再加上莫名其妙的震动声,她努力控制着自己,入睡前总要去上两三次(被小菲她们三个嘲笑为尿频尿急),以这种方式,她还没半夜里去过厕所。可是现在显然记得没法继续睡了。这是要拉肚子的节奏。她躺在床上赖了好久,越来越没法忍了。她只好一发狠,从床上坐了起来。夜风吹动窗帘,影随风动,她仔细观察了一下宿舍。半夜里的宿舍跟白天的时候还真是有点不一样,至少云迪看起来如此。朦朦胧胧有点微光,桌子床铺投下一点阴影。一切都静悄悄的,静得你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寂静中注视着你。
云迪决定速去速回。她穿过宿舍,打开门。厅里的声控灯应声而亮了,可惜昏惨惨的,不但没给她壮胆,反而令她觉得更可怕。
厕所里还是黑乎乎的,她飞快地穿过厅,在卫生间门口打开灯,推开卫生间的门。那门随后在她身后自动砰地关上。
卫生间里灯是非常明亮的白炽灯。这给了她很多安慰。她一个一个打开前两个隔间的门,都没有人。她跑到最里面的第三个隔间,这个隔间一边靠着墙壁,会让人感觉安心些。她不敢关厕所隔间的门,而是让门半掩着;半夜里封闭的空间只会挡住她自己的视线,谁知道隔壁隔间里会有什么?
想到这里,她还不放心,俯身低下头从隔间底部的空隙里又往右边的隔间里核实了一下,稍稍安了安心,至少没有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她还不放心,恐怖片里鬼也有趴在头顶的,她抬头看看头顶,什么也没有,这才松口气把头转向正前方。正对着隔间的是一面大镜子,供大家洗漱用的。镜子映射着她和她旁边的两个隔间。一切尽收眼底。
正紧张地尽快解放自己的时候,镜子里右下角有什么动的东西突然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定睛看过去,浑身一僵。一个白衣服的女孩正低垂着非常长的头发慢慢地慢慢地在门口第一个隔间的蹲坑上站起来,一点一点地从镜子右下方升起来。她僵呆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当。刚才里面明明空无一人。她呆了几秒没动,连呼吸似乎都忘了,一眼不眨地盯着那个白衣黑发女孩。她甚至连逃的可能都没有。那个女孩可是在门口第一个隔间!
几秒之后,她的身体和思想好像突然反应了过来,她慢慢地往隔间后面退,退到挨到墙了,退无可退!镜子里的情况她看不到了,她在心里暗暗祈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也没等到其他动静。她鼓足了勇气,慢慢地从隔间里探出头来,先豁了出去往镜子那里看去。
空空如也!白衣女孩不见了。她惊慌地站起来,走出隔间去看,什么都没有,仿佛刚才不过是个幻觉。她心里的寒意反而更加强烈,她拉开门,飞奔回宿舍,卫生间的门在她身后砰地关上。转身砰地关上门,在要去插插销的那一瞬间,她的好奇心和疑虑站了上风,她留出个门缝悄悄向外看去,这一看,她尖叫了一声,砰地关上门插上了插销。
卫生间里,她刚从里面出来吓得没顾上关灯的卫生间,那透明玻璃门之后,站着那个白衣女人,她站在门口,背对着她们宿舍这边,正一下一下地梳理自己长长的头发,那头发如黑瀑布般垂下来。黑白分明,刺眼万分!
宿舍里的人都被她惊醒了。小菲第一个翻身下床跑过来。她往后猛退几步,指着门说不出话来。小菲看看她,又看看门,过去拉开了门。她从小菲身后看过去,卫生间里的白炽灯依然明亮万分。里面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被惊醒的几个宿舍的人带着满腹牢骚散了。接下来的半夜,她不能入眠,宿舍的灯开着,其他人本来说好要陪着她醒着,但是说话声越来越弱,哈欠越来越多,微微的鼾声的渐渐地响起来了,又剩她一人面对这一片死寂。但她眼中的白衣女鬼也没有再出现。
第二天晚上。她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晚饭没有喝粥,也没有喝水,为了防止出现拉肚子,她还预防性地吃了一片诺氟沙星,为的是夜里千万不要再被迫出去上厕所了。
她夜里果然没有上厕所。但是睡到半夜的时候,她突然醒了过来。就好像离魂了一样,她飘在半空中,她看到,在她的床底下,那个在厕所见到的白衣女鬼躺在那里,那女鬼的脸在黑夜中诡异地清晰无比,她看到她伸着长长的舌头,脖子那里死死地缠着一条领带。她正恐惧地看着,那女鬼突然就那么躺着把脸转向她,睁开一双死鱼一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她啊的一声叫着突然醒来。一场梦!
她在惶恐中度过了一个白天,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几天晚上好像一直在做梦一样,为一个梦去求助好像有点大惊小怪。关键向谁求助呢?她刚来到这个城市,人生地不熟,她又是个慢热的人,宿舍里的人相处也才不过两三个星期,大家还处在客客气气的阶段。
转眼晚上又到了。睡到半夜,她又好像醒了过来。她的床头和阳台相对,床尾处就是通往阳台的门,门右边是窗户,风吹动窗帘,窗帘爱黑暗中无声地飘扬,带着些诡异的气息。她躺在一片黑暗中,听着周围轻轻的呼吸声和鼾声,恐惧紧紧地扼住了她。她闭着眼睛一动不敢动,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连大幅度的呼吸都不敢。突然,她感到了一种无法忽视的灼灼的被盯视感,在门那个方向。第六感比较强的人,哪怕在拥挤的人群中都能感受到他人的目光,她就是属于这种。更何况这目光简直有咄咄逼人的味道。显然,那目光的主人是在逼她睁开眼睛。她良久没敢睁开眼,但是轻轻而坚定的脚步声向她这边迈出了一步。她仍然没动也没睁眼,那脚步声又近了一步。她在床上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索性一个打挺猛地睁开眼坐了起来。
那个白衣女鬼站在她的床尾,确切来说,是飘在那里。她没有脚,像一个纸片一样飘飘地悬在那里。她呆在床上发不出声音。那白色的身影腹部的位置突然出现了一点红色,那红色越来越浓烈,范围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整个身影就这样瞬间变成了红色。红衣黑发,更显诡异。云迪惊得坐在那里,像是被扼住了喉咙,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然而红衣女人也并没有做别的什么。只是站在那里,云迪感觉她好像并没有恶意。她感觉对方在看着自己,她却看不到对方的脸,那女人被飘飘扬扬的黑发遮住了脸。良久,平复下来的云迪轻轻问道,“你是想要我做什么?”
那红衣女鬼伸出一只手,那手不断伸长,只从床尾附近伸到云迪床下的柜子那里。她指着那下面的柜子,没有说话。
云迪壮着胆子问,“柜子里有你的东西?”
那红衣女鬼似是在点头,然而突然一闪,不见了。
云迪这时突然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刚才的又是一场梦,她好好地在床上躺着呢。可是刚才的事儿真切得好像就在身边发生过一样。她恐惧地躺在床上,突然意识到那女鬼可能是要她帮她做点什么。她出现几次,好像也并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
她的床跟那种带储物柜的床一样,下面是一个跟床一样大小的柜子,只不过入口很小,只有在床头附近开了很小很小的一个侧门,她和宿舍里的人刚入住的时候就发现了,因为里面既深且狭,黑咕隆咚,没有人用它。她决定天亮了好好探查一番里面。
早上起来,上午她没有课。宿舍里的其他人上午有选修课,都一个个走了。云迪只好自己跑到学校的小卖部买了一支超亮的手电。床下的柜子上挂着一把锁,但是并没有锁上。她们入住的时候也就打开随便看了一眼,发现里面很黑,且不容易塞东西进去,就直接放弃了。她拿手电筒照了一下正对她的地方,里面除了一层灰尘,什么也没有!但是还又很大一片区域是她根本看不到的。她必须得趴下,把头伸进那里面去。那个小门也就刚好能容她伸一个头进去。她想不通怎么会有人设计如此反人类的柜子。她鼓了好久的勇气,好奇心最终帮她下了决心。既然那女鬼好像并无恶意,而是要她帮助拿东西,那应该不会有什么花样。她趴到床前的地板上,把手电筒放进去摆好,然后把头伸进去。
柜子里很深很深,面积跟她的床一样大。她转过脸向柜子那头看去,在最里面的那个角落里,安静地躺着一个手机。云迪努力去够了半天,够不着。她起来想了想,果断地拨了110。
警察在上午十点左右的时候赶到了她们宿舍门口,楼上楼下没课的女孩子都挤了过来。警察拿切割机切掉了她床下那个柜子的挡板,里面确实只有一部手机。手机早已没电。
后来云迪了解到,就在她们入住前的那个暑假,一个曾住在这个宿舍的女孩在宿舍楼前的小公园里被男朋友勒死,那男朋友是个校外人士,是女孩的一个网友,警察一直没能破案,因为他们没有那个人的任何线索。那个手机里面有他们之间的交往细节和交恶细节。可是手机如何到那柜子里面去的,以及怎么进去的,以及警方为什么当时没有找到这部手机,没有人能够说明白。
云迪她们后来申请换了宿舍。不过呢,据那个楼上的人说,宿舍里的手机震动声从那之后再也没有响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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