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找我53问魂02

01

        关于俞波的那个梦，俞生是没有那么迷信的。可现在想起眼前就有那么一个相近的地方，他还是有点心痒痒。再加上温其这次照料后母，也确实需要个人随行撑腰，俞生就这样义无反顾地跟她去了。

        上回解救谷满满的时候，大家去过毛竹渡。这个小县城位于个州市东南角，三面环山。绣屏山下，织锦河在这里注入雁子浦，因为居民养家禽的关系，汛期排洪常出问题，所幸周边还有大片竹海和山梗。俞生和温其坐着大巴来到毛竹渡，正是梅雨时节，阴雨绵绵，恐怕进山不安全，就先在近郊的民宿住下。

        这家民宿是二层徽式建筑，踩着木楼梯上去，回型廊子上一圈十二个客房，楼梯口一侧五个，对面五个，其余两侧各一个，还有一间早餐厅。当时天色已晚，只空出两间客房，正对着楼梯口。两人都觉得古怪，可苦于没有别的去处，只好服从安排。两间空房紧挨着，一间208，一间209。209更靠里面，俞生便挑了这间，把稍好点的208让给了温其。

        房间半新不旧，寻常卧室大小，床的斜对面墙上挂着一面圆形穿衣镜。俞生觉得那镜子瘆人，便在床下的抽屉里找出一条玫瑰紫暗花绒布，盖在那上面，尺寸刚刚好。

02

      晚上十来点钟，洗漱过后，俞生倚在床头给家里报了个平安，又拿出随身带的画册翻了翻，渐渐的困了。他把画册收进大黑背包，把背包随手挂在床边吊钩上，打开被子睡觉。

      半睡半醒之间，俞生好像又回到了白天的车上，身子伴随一种有规律的节奏，摇摇晃晃。一翻身，这种感觉消失了，却听到一阵奇怪的，低低的的声音。俞生顿时心里发毛，闭上眼屏息一听，感觉这声音来自面前的大黑背包里，一下一下，尖细刺耳，就像从背包里伸出一只手，用指甲在刮墙。是不是老鼠？可是那包的拉链拉上了，包身光溜溜的，老鼠怎么爬的上去？难道是小偷？可是听了好一会儿，也只听到刮墙的声音，没有翻动物品的动静，哪有小偷这么无聊？胡思乱想也没什么用，俞生硬着头皮睁开眼睛，眼前只看到背包的侧影，长长的窗帘，不由得心中打鼓。

        温其的房间在床尾这边，刮墙声从床头传来，显然来自床头这边的210室。也不知210住的是什么神经病，大晚上的吓人。听着刮墙声若有若无，渐渐消失，俞生也准备睡了。平躺下来，才闭上眼，忽然听见“咚”的一声，像捶在心房，吓得俞生差点一屁股滚起来，顿时哗啦啦出了一身的冷汗。那声音也是来自于背包后面，一下一下，频率比刚才的刮墙声稍慢一拍，闷闷的，像是用拳头捶墙。俞生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这下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他从背包耳朵里够到手机，掏出来一看，正是凌晨时分。锤墙声还在有一下没一下的继续，他给温其发了个短信：“睡了吗？你还好吗？”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温其终于回复道：“睡下有一会儿了，怎么了？”俞生鼓起勇气问道：“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温其笑着回复：“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魇着了？侧着身睡吧，没事的。”

        提到“噩梦”，俞生这才想起父亲做过的那个梦，一下子头皮都要炸开了。他爬起来坐在床沿上，听着一下一下的锤墙声，逼迫自己不停地深呼吸，冷静下来。这个世界上应该是没有鬼的，就算有，那隔壁房间的客人早就逃出来闹了。那么会不会是隔壁的人出了某种紧急状况，只能通过制造噪音来求助呢？想起这个，他就不怎么慌了，静心等待下一个锤墙声。时间又一分一秒过去，墙那边传来一声闷响，俞生立马扬起拳头“哐哐”砸在墙上回应。那边的声音好像真的变大了，也显得更急切，俞生又是“哐哐哐”连锤几下，那边却一下子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声音一停，俞生的心反而又悬了起来。四下里静悄悄的，俞生倒一动都不敢动了。他就这么直直地坐在侧边床沿上，面对着背包黑乎乎的侧影，一手按在床头墙上，冰凉凉一手掌的灰。这时脑子困得不大清楚了，醒一阵迷一阵，身子又感到飘飘的。不知过了多久，一激灵清醒过来，才睁开眼，看见黑暗里灯光一闪，原来是温其回了条消息：“有人拖箱子从楼梯口过，吵醒了。现在怎么样了？”往前面一翻，原来温其这几个钟头也没睡踏实，发了好几条。

        俞生服软，发短信过去，约温其一起去找前台，敲开210房间问个究竟。温其自己觉得没什么，可又知道俞生胆子不大还爱钻研，怕他砸一夜的墙，就答应了。俞生仔细听着温其那边一开门，就揣上钥匙打开门飞奔出去。迎面看见温其一脸的茫然，回头看看210，那房门还紧关着。两人不敢轻举妄动，颤巍巍地跑下楼找前台。前台没有人，叫了半天，从厢房里走出来一个打哈欠的阿姨。俞生把情况都说了，慌的声音都在哆嗦。阿姨吓得脸色都变了，直接叫醒门房里三个壮汉，护送两人上楼。

03

    一行人上了楼，敲了几遍210房门，没有回音。阿姨上来用总钥匙把门打开，亮了灯一看，只见屋里空无一人，也没有行李。床单被子有些杂乱，尚有余温。温其说：“我刚才半梦半醒听见有人拖着行李箱下楼梯，会不会是这房间住的人？”阿姨不大好意思的说：“也有可能，我这店还没那么规范，晚上我睡迷了，有什么人偷偷走掉，我不一定晓得。”一个壮汉打哈哈说：“押金都付过了，想是应该不会贪那几个房钱的，有什么急事走一趟，明天就回来了也有可能。”俞生急着说：“既然急着今晚就走，那为什么不赶紧睡觉，非要挠墙砸墙？”阿姨忙说：“这房子隔音不好，那房费给你打五折好不好？”俞生直嘟囔：“不是房费的事，万一是房客刚才有什么紧急的情况要求助呢，你们也不把人家的资料登记清楚，晚上也不看门，大活人从眼皮底下跑了都不知道，怎么让人放心！”

        店家怕俞生大半夜闹事，自己心里也发毛，忙围着他好一阵劝解。温其也是又好气又好笑，还没见过他这么不依不饶的，拍着他安抚说：“好人好人，就将就这么一晚上，明天我们不住这里了，明天我们一早就走，好不好？”俞生脑袋一歪：“那早餐券怎么办？”温其笑骂道：“你真是'即是吃死了也要吃尽了！'饭都敢吃，觉不敢睡吗？”

        众人连哄带骗，总算把俞生请回209，好说歹说，直到那三个壮汉答应睡在210里守着，俞生才罢休。过了会儿温其要回房了，俞生一路巴巴地送到208门口，惹得温其笑道：“你晚上也不要砸墙了，我们对歌吧？”俞生这才回到自己房里，心里又是怕隔壁声音再响，又是有点期待隔壁声音再响，还有点埋怨温其不向着自己说话，还有点希望姚杭在这里就好了，不过想了想他的胆量，又觉得还是肖子云在这里比较稳妥……就这么翻来覆去，直到半夜三四点钟才勉强睡着。

04

        第二天一大早，吃过早餐，俞生带着温其义无反顾地离开了这家民宿。疗养中心距这里还有十公里左右的路程，两人步行了一段路，实在受不了了，就近找了个站牌，打算搭车过去。

      等了一刻钟，把雨都等了下来，才等来一辆旅游大巴。车上没什么人，两人到后门边靠窗坐下。

        大巴很空，开起来晃悠悠的，不多会儿，俞生就找到了头天晚上睡梦中的感觉。他喃喃道：“晚上做梦都好像在车里晃。”温其晃悠着说：“今天这个车况不好，我们昨天那个车多好啊，稳稳当当的。”

        耳朵不好的人容易晕车，俞生靠着窗户寻找平衡。温其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有一搭没一搭的找他说话。俞生说起话来声音怏怏的，温其安慰道：“你可能还是没睡好吧，都怪房间设计的不好，床前怎么能对着镜子呢？”

        俞生说：“不是镜子的关系，我已经找了块绒布把它盖上了。”温其一愣，问：“哪里有绒布？”俞生直起腰说：“不就在床底下抽屉里吗？”温其愣愣地说：“那个抽屉呀？我翻过了，我想找个毛巾被，可是那里面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啊！”

      俞生不觉向后一坐，脑袋枕着车窗，听见外面的雨声，哗啦啦地像开了水龙头。他木木的，扭头向窗外看去，只见眼前连绵的山上，尽是屏风一般的竹海。

        “哔咔”一声，车停了。“对不起啊你们”司机使劲扭了把方向盘，一边说着，一边解开安全带，“雨太大了，前面走不了，车轮子也被泥巴裹了，要不你们下来走走吧？”

        车门开了，前面是一段泥泞的小路，通向郁郁葱葱的树林。远远的，一个佝偻的身影，披着长发，缓缓地拱过来。